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萬物依舊,老區烙印在老街坊心坎中那種滄桑卻又帶點熟悉,滿載回憶濃濃的味道卻早已不復見。
何伯蹣跚著腳步,漫無目的在這個舊區穿梭。正值盛夏,理應驕陽似火,小孩在街道上大吵大鬧得個不亦樂乎,太太攜著大包小包紅白膠袋,大汗淋漓,急步逃離這個熱火爐。可這個夏天,街道旁卻彌漫著一絲絲冷冰冰、若有所失的感覺。
放眼橋下,一列盡是連鎖便利店、日式食店、大型超級巿場的招牌,它們本是老區的新住客,與老區可謂是牛頭不搭馬嘴。可除著那些七層大廈的退役、美荷樓建成的青年旅舍、何伯對面的工廠大廈搖身一變發展成的藝術中心,一切一切,都似乎把彷如昨日的畫面抹得一乾二淨,橋下的新玩意,也變得順理成章。菜市場仍在,只是昔日那些此起彼落的叫賣聲、使人敬而遠之刺鼻的魚腥味、把小女孩嚇得死去活來的老黑狗、夾雜著對面豬肉檔味道的菠蘿包……彷佛被歲月都沖淡了。
太太都穿得花枝招展,悠閑地提著色彩斑斕的環保布袋子,往來超級巿場,手上緊握一部智能電話,凝神傾望,在旁的小朋友獨個兒無趣地把玩著開心兒童餐附送的玩具,此情此景,叫人啼笑皆非。紅男綠女,互相依畏著,或低聲傾訴,或笑逐顏開,男的柔情滿載,女的青春嬌美,兩人手執一杯盛得滿滿的紙杯乳酪,在路邊急不及待在社交網站記下這份甜蜜滋味。事過景遷,看來與這「老區」格格不入的,只有何伯孤單的背影。
穿過新簇簇的公共屋村樓下偌大的圓形廣場,地下「環保磚」雖規規矩矩地並列地上,卻還隱約滲出往日那塊高低起伏不定的紅磚地。何伯彷佛仍手牽著年紀少少的孫女兒,任由她的那雙閃閃的黑色皮鞋在地上的的塔塔地舞動著。現在平平的方格上規律地放置著數張空椅子,旁邊有數塊奪目卻無人有餘暇駐足觀賞的展板獨個兒呆立著,乾等著。偶然在空洞的蓋子下迴嚮著地盤工人踏踏刷刷的腳步聲,與旁一條絡繹不絕的車道相映成趣。人來人往,有誰還憶起這曾是萬家燈火匯聚之處?
到了,何伯卻步。終於找到一處熟悉之地,「桃花依舊笑春風,人面不知何處去。」酒家依舊昌盛,只是外貌已經與往日大相徑庭。昨日的酒家還是一家平平實實,掛著巨型霓虹燈的「海鮮大酒樓」,如今改頭換面,已變成「海鮮皇宮」,裝飾得美輪美煥,牆身盡是白色的雲石牆壁,連樓梯也換走那張土氣的大紅地毯,兩則加上金燦燦的大型鏡子,處身其中,卻只是讓人覺得華而不實,倍感悲涼。
酒家仍是擠得水泄不通,部長忙得不可開交。「一位。」接待處的旗袍小姐抹著胭脂水粉,濃妝烈豔,聲線卻因長期磨損而變得沙啞,本來已被胭脂水粉弄得庸妝俗氣的臉容更無暇耐心微笑,熟手利落地搶過何伯手上的桃紅色號碼紙。喝一杯壽眉茶,猶看見茶枝在杯中翻動著;咬一口奶皇包,包夠甜奶皇夠滑,可就是機器化生產的關系,就缺了一點皺皮的口感,少了一份造包者的熱承。觀圓桌上的小孩,要麼低頭埋首電玩,要麼舉頭「對著發聲機器笑著忙」;昔日與茶客有講有笑的部長經理們,板著臉口,身穿西裝,手端茶壺匆匆走過。這地方,就是欠了一點人情,一點溫暖。
舊區新貌,科技日新月異,城市發展也從不停步。各幢高樓不停向上攀爬,社會從來就是物競天競,適者生存,這個道理,人人通曉。也就是這個道理,造就了這個老區,如一名少不更事的小伙子,盲目地亂衝亂撞,為的是不甘後人,趕上城市的步伐。可到底這樣的發展,把一份本不應該出現的繁華帶進舊區,多一份摩登,少一份真摯,少一份舊區原有的純厚,真的是必須的更替嗎?
外面的世界,五光十色,很多人為求名成利就、追求快感,便忽略了更做人基本應有的態度節氣,盲目地追求著這種物質主義下的產物,被這種爾愚我詐的意識荼毒了自已的靈魂品格,改變了自已原來內心的那份純樸。小學一二年級,粗口爛舌為了「炫耀」自已的「有型格」已非新鮮事,中學生援交、藏毒吸毒運毒、公開考試運用不光彩的「招數」去換取一張較光鮮的成績表等等更使人聞之詐舌,為之心寒,「少時偷針,大時偷金」,香港未來的社會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現象?是否只要能趕上「時代的尖端」,能獲得出類拔萃的成就,就可以不擇手段,把一切人情世故拋諸腦後,從新打造一個不屬於自已的自已,讓良知成為一樣被利益、被名利、被社會操縱著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