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離開那座小山村已兩年有餘,我完成了大學課程,在求職道上處處碰壁,生活鬱鬱寡歡。日復日地在接袂成帷中穿梭丶攀爬,卻怎麼也尋不到一方容身之地,令人唏噓。
我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家時,已是深夜了,癱坐在沙發上,凝視著那透過瓊樓玉宇照進破舊窗台的孤月,腦海婉轉的樂韻與走馬觀花般的記憶,這幾年來唯一愜意的日子,也就只數那半個月了吧?薄霧籠罩的莊子,盤根錯節的林子,還有......那令人嚮往的低喃聲......無一不指向那隱秘的村落。
收拾好行囊與壓力,憑著稀薄的記憶再次回到了那座山裡。只是,再一次的迷路卻沒有那令人咂舌的運氣能誤打誤撞地進入那個小山村了。
深秋的氣息帶著幾抹冷凜,我獨自在大山裡晃悠著,晃悠著,竟從正午走到了黃昏時分。我站在一處空曠的林地上,手持一份多年前的地圖,思緒萬千。
為何在記憶中的林間反復行走了近三個小時,依然沒有見到那個村子,即使是一抹被樹蔭遮掩的屋頂殘影。無奈,我繼續向前行進,眼前的景致從未改變。天開始灰暗,失望開始蔓延。
莫約十多分鐘,視野開朗,我輕嗅了半抹沁人心脾,是的,那記憶中的愜意。我加快了步伐,竟有一種竹杖芒鞋輕勝馬的感覺。突兀地回到這座村子,本想著如此僻靜的村落忽然又來了新客人,會引來居民的噓長問短,但出乎意料的是,似若銀針落地,毫無波瀾。說來也奇怪,曾經那被大片的森林和朦朧的霧氣環繞的莊園,似乎有了不一樣的地方,不僅是矮樹墩的增多,那霧也變得若有若無。那層森林特有的青苦味似乎了無蹤跡。不知是否心理暗示,我竟感覺到一絲不對勁。辛勤勞作的青年們不知去處,村子裡隻手可數的人家多半正拿著扇子在藤椅上休息。
我隨著記憶來到了村長的屋子前,院子塵埃噗噗,彷彿許久無人居住,輕輕敲門,無人應答。
「小夥子,你在做什麼呀?」一位年邁的婆婆搖著樸素的蒲扇戒備地看著我。
「婆婆,我是以前承蒙您們照顧的年輕人,我想找村長敘敘舊來的」我細細應答。
「可是兩年前那位?我記得你!村長他去年就跟家人到城裡去咯」那婆婆摇晃著蒲扇一邊和藹的看著我,一邊開始歎息「也不止是村長,好多年輕人也搬去城裡發展了,留的我們這些老人家獨自生活,不過這日子也不會久了......唉」
我心裡泛起了漣漪,倒也不止是為見不到的故人,亦是為這面目全非的村落。總覺得婆婆的話裡暗藏著一語雙關的情感。話語間,微風拂過,我眼角的餘光掠過細枝,恍然間想起了那輕語的古樹。便在慰問一二後詢問起那樹神。只是不知為何,提起樹神,那婆婆的口吻便更為感慨「樹神......你往這小道一路向前便是,天色晚了,早些回來,我去給你收拾間屋子,想必你今夜是不會下山了。」她說著便搖著扇子茫然若失地遠去,我對著她的背影喊了句謝謝便帶著滿腹疑問向小道走去。
道上的細枝沒有曾經那般繁多, 即使忽略它也毫無影響,只是不知為何,越向前,周圍的林木便越見稀疏,沿路到處都是錯落不一的樹墩。是我走錯了嗎?可婆婆指的便是這條道啊。惶惶不安充斥整個心間。
沿路走了許久,視角漸變開朗,我竊喜,是要到了嗎?按耐住悸動快步向前,卻只看到更多的矮胖樹墩,那抹猜測漫上心頭,「不,不是吧......」我開始喃喃自語
小道的盡頭,是處空曠的平地、一處死气沉沉的平地。正中心坐落著一座龐大的墩子,年輪之多,細數也有幾十年了。我緩慢地移到了它面前,手開始顫抖,輕撫上它一圈圈的樹輪。我的眼眶氾濫成災了。撥開細細塵埃,將頭倚在那淡黃色的榕樹墩上,卻再也無法感受到它散發的氣息,體會不到它活躍的美好,觸摸不到它給予的庇護。
想不起我是如何走下小道的了,只記得眼眶紅腫,歎息許久便是最後的波瀾。後來啊,那婆婆告訴了我新建的下山道路所在,亦與我道起了商人的野心與三年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