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水馬龍的水泥叢林中,藏著一條婉綖而狹窄的小巷,連接著截然不同的世界.
我迎著這條熟悉的小巷走去,直到了一間簡樸殘舊的鐡皮屋.這屋子住的是一個同樣活得像我的人,他從少便患有輕度智障,只是他與老母親二人一直相依為命,母親不放心他到特殊學校生活,於是把他接回這間殘破的小屋,相互支持著不一樣的生活.
我認識他已有一段日子,本來他與我一同上智障學童興趣班,後來因他一次的搗蛋,傷了人,自此再沒在班中見過他的蹤影.失去了一個與我一樣的人,我的心莫名沉寂了好一段日子,在智障人士的腦海中,也存有情感這回事,他走後不久,卻仍惦記著我,也常邀請我到他那破屋子中一起穿珠子手鏈,兩人痴痴呆呆的又是一天.其實在平常的日子裏,他很正常,我也很正常......
從灰塵滿佈的破窗中偷偷窺視,那個和我一樣的人還是這麼正常,又這麼不正常,樣子也是迷迷糊糊的,唯一變了的是,他那老母親顯得更年邁,更疲憊了,和這殘破不堪的屋企正互相輝映著.
屋子內凌亂的雜物堆中,臥著一個喘氣聲連連的老人,而他的兒子正坐在老人身旁,小心翼翼地把一口又一口的稀飯送到老人口中.可一聲咳嗽卻把稀飯吐出來了,兒子這下著急了,豆子般的眼晴流下數滴淚珠,可他併著氣,用髒兮兮的手把眼淚擦去,然後繼續緩緩的餵老人吃飯.
待老人吃過飯後,他便在蛀蟲的木案上細數著已摺疊屈曲好的汽水罐,又整理那些昏亂發黃的舊報紙,這大概是二人僅有的維生的財產吧.可數來數去,汽水罐只能裝滿一個月餅盒,而那疊舊報紙也只足數吋厚,於是他又哽咽起來.
悽涼的氣息瀰漫到窗邊,感染了正在窗外窺視的人.我的淚水不禁落下,沾濕了純白的校服,我盛載著夏傷,悄悄離開了殘破的屋子.
「該死的智障兒,滾開吧!」他在撿破爛的日子,想必一定經常聽見這般冷言冷語,還得承受著那些正常人的銳利目光,他該流過不下百次的眼淚,可想想破屋中的老母親,他又不得不低著頭,默默地忍受著世間的人情冷暖.想到這裏,我在學校承受的冷嘲熱諷可又算得上甚麼呢?我太膚淺了.
於是我大步大步的前進,沿著熟悉的小巷回到那截然不同的水泥叢林,準備迎接重新的校園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