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黑袍和黑夜融為一體，腳下之地不過一剎那便沾滿血液，啪嗒啪嗒的踩血聲混合著身旁數位隊友的報告聲，成了一種美妙的交響曲。我閉氣雙眼，憶起小時候，父母在前往音樂廳路上時對我的鼓勵，後來我奏出的交響曲和現在所奏的是如此相似。感受到擔憂的眼神，睜開眼，以音樂殺人的隊友貝斯的雙瞳反射出我眼裡的血色。下一瞬，貝斯倒地，發出最後一聲哀鳴，聲音像是樂團開首的一絲試音。隨後，我被四方八面湧來的雙蛇成員綁住手腳，然後把我丟進大樓上方的房間。

房間昏暗，暗淡的紅色燈光盡頭有兩把木椅，密集地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黑蛇。黑蛇之上，紅髮男子遙遙地向我伸出手，我身上的繩子立刻被風解開了。重獲自由，我腦海裡閃過無數種殺人方法，一邊問他話，一邊計劃著時機。

「我還能是誰？」紅髮青年坐姿懶散，看我迷惘，就把手裡把玩著的豺頭面具戴上，突出的長嘴立刻喚起我的記憶。「你是賽特！」這事實令我驚呼起來。賽特之名在我出生的X城無人不曉，能止小兒夜啼，令人生畏的原因卻在於他的不老——這精壯青年至今仍只以面具示人，但種種事跡從半世紀前就口耳相傳。但是，我和隊員從來沒把賽特和「雙蛇」組織聯繫在一起。

想到這裡，鼻間縈繞著的血腥味更重了，提醒我無數並肩作戰的隊友都因他而死。然而我再哀傷，也不禁疑惑他為何要留下我的性命。

「我為什麼不殺你？」紅髮男子的聲音十分優美。「因為你流著『雙蛇』的血，而且……我要將你培育成真正的超人。」他擦拭著手裡一把銀刀，把房間反射出數道亮光，下一秒，我眼前閃過亮光，血從我四肢上汩汩流出，把地上的繩子染成了深紅，我神智昏迷時，彷彿看見繩子變成一條條黑蛇，吐著蛇信向我爬來。

不久，我在整潔的房間裡醒來，一名美麗得像女神的女子正幫我處理傷口，我在短短時間就對她產生愛慕之心。接下來我為了生存和報復，每日接受高強度的超能力激發課程。漸漸地，我在累極時想著的，不是雙親或如何報復賽特，而是女神。

只是每當我對賽特的恨意略有減少時，他就在我眼前表演殘害我隊友。我數次和他對打，都猶如以卵投石。「我真是不敢相信你留著我們的血……你也太弱了！只是和刀跟我打就喘氣，還怎麼用超能力呢？」他被自己的風托在空中，笑著說。日復一日，切磋成了我期待的事，在又一次反芻賽特的話的夜裡，我首次懷疑父母的死因，隨後我憶起他們的死狀、我的誓言、受害者的神色。我揍了自己一拳，難過地閉氣雙眼。

一次，賽特被我擊退一步。他驚喜地看著我，讓我放下手裡的刀子再繼續。我不明所以，幾個來回後，我力有不逮，出拳也遲疑起來。他卻連番追擊，後來不但用風把我托高，還抄出一把散發著黑氣的劍向我襲來——一瞬間我回到回家那天，父母的傷口和眼前這把劍的長度完全相合。多少個無眠之夜的糾結被這劍一把劈開，從心而發的怒氣佔據我的全身，眼睛一眨不眨，用盡技巧抵擋他的攻擊，然後以怒極的冷靜尋找他的弱點。他很快被我打得節節敗退，吐血時卻還扯出一點笑，欣慰的笑。

我眼睛睜大，手抖得握不了拳。回過神來，賽特已躺在地上，被無數條黑蛇包圍，小黑蛇奮力纏繞他的身體，咬出傷口吸取他的血，而賽特一動不動，乾癟青白的臉上不復囂張。正當我不知所措時，一名女子進來幫他善後了，她正是那女神。「你能把這些蛇趕走嗎？阿佩普。」她問了兩次，我才驚詫不已地發現我就是阿佩普。賽特轉醒，喝住叫奈芙蒂斯的人，於是女神溫順地留在他身旁，身體散發著光芒。

「阿佩普。我已守護你的雙親度過亡靈之河，他們告訴你，該釋懷了。」女神說，內容像在騙人，但即使如此，我的愛意依然沒有消退，我渴求地看著她。「是的，我們破例讓背叛了整個『雙蛇』的人獲得永生，因為即使他們殺害了多少X城市民，我們的首領仍希望他們能獲得永生。因為，他們的兒子會成為我們的首領。」「嗯，首領必須是超人，所以只差最後一步了。」女神沐浴在陽光之中，聖潔地等待著什麼。我察覺到，飛快地讓黑蛇掙脫出我的身體，同時我撲向賽特。

他用手輕輕一推我，我便跪在地上，看女神化為了輕煙，隨著淡淡的香氣消失在這世上。他居高臨下地望向我，眼裡飽含著巨大的期望，他帶領我說：「真正的超人，是經歷過無數磨煉、糾結、破滅下誕生的——屆時，他將會清楚他人生的最終目的，最終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