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深夜很熱。白天下過的暴雨沒有起到哪怕一點緩解的作用,瀝青路吸收的水被蒸發,浮在低層的空氣裏,濕濕熱熱像霧。
密集安置著的空調外機一齊運作著,發出不堪重負卻又強撐轉動的沉悶聲響。
阿夢戴黑色的棒球帽,溜著牆邊走,偶爾抬頭看看。
她從相隔五條街的地方走到這裏。身上穿著寬大的淺灰色中袖襯衫,背部一塊變成深灰。沒來得及扎好的頸後碎發被汗濕,緊貼在后頸的皮膚上,難耐的黏膩。
阿夢的心跳得很快,比幾個小時前因為被自己的媽臭罵了一頓而賭氣爬窗逃離家裏時還要快。說起來那個時候,好像偷東西的賊,小心翼翼生怕發出動靜的時候,心虛和絮絮夾雜著的興奮像浪花一樣湧上心頭的時候,但卻又分外地熟練,落地後甚至還呲嘴笑了笑,可惜不能夠大笑出聲。
就是這裏了。阿夢停下,面前是一棟在這個城市再普通不過的矮樓,不過後面卻有一片在這個城市有點突兀的森林,城區少有的荒地。
阿夢甩下背後的背包拿出空的易拉罐,毫不留情地一腳踢到面前蒙著灰的班駁牆壁。易拉罐變形,本來清脆的聲音一遍遍撞上牆壁迴盪,也一層層變得刺耳。
阿夢抬頭,從下向上數第一個窗戶。窗戶里人影晃動,防盜窗上的鎖被打開。窗簾晃動,一老頭探出頭,見又是阿夢,便於是把手電筒扔出窗外。阿夢彎腰撿起手電筒,就向森林深處跑去。
阿夢又想像上次一樣,草草向保安老伯示意之後,踩著干枯的樹葉,找個涼快的林子待上一夜。
聽著風在樹柳間穿梭,有陣陣濕潤的青草味道。大樹的藤條互相纏繞,如同覆蓋上層層疊疊的大網,也極似暗綠色的海底,一絲月光也透露不出來。
阿夢沒有入睡,反而只是躺在一棵大樹的根上,森林裏很涼,背上的汗很快被吹乾透,被浸濕的襯衫涼涼地貼在背上。阿夢聽著這片海洋嘩啦啦的響,城市的喧鬧都在沉睡,只有她醒著,清清楚楚地聽到森林的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