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滴答答地打在車窗上,順著透徹的玻璃滑下,成為臉上一道又一道的淚痕。雨下的很大、很急,陰沈的雲覆蓋天空,在我的心臟打上一道道陰影。我怔怔的看著大街上逐漸消失的小攤,街道變得空曠,從熱鬧變成平靜,只需要短短的幾分鐘。我和一心分別後是否又會像他們一樣,迅速就失去了聯絡?想到這裡,我久久不能釋懷。
一心是我的死黨,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沒有一天離開過這位好友的陪伴。我們一起玩耍,一起學習,漸漸從青澀變得成熟,這長達十七年的時光還歷歷在目。即使我知道離別這天遲早會到來———我確信著,它始終總會來———它來了,我卻沒想到是如此的迅速和突然。移民,這個詞曾經離我是多麼的遙遠,我也曾感興趣地瞭解過,在此刻我卻情願它離我可以再遠一點,再遠一點。遠離我的家人,遠離我的摯友,遠離我的生活,但我知道,這只是我幼稚而不切實際的妄想,我知道。
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不用扭頭,我就知道一心肯定輕輕皺起了眉毛,帶著擔憂的表情看向我。她會傷心,會難過,但也能憑藉性格,和新同學打成一片。也會用自身的好脾氣,像是包容總鬧脾氣的我一樣,包容那些冒犯她的同學。
我將會和其他人沒有分別,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無名的怒火從我的內心升騰起來。這簡直是無理取鬧,我知道,但在知道消息後將近半個月煎熬的困頓讓我控制不住自己,對著我最好的朋友口吐惡言。
空氣中瀰漫著沈默,像是最厚實的屏障,擋在我們之間。我仍然別過頭,雨還在下,此刻卻只是因為懊悔與害怕。我究竟說了什麼?我怎麼能這麼對待她?如果心情可以化為樂章,這首一定是混合了悔恨、焦慮和擔憂的交響曲,亂七八糟的情緒混合在一起,連最不懂欣賞音樂的人都會痛苦的捂住耳朵。
「不要擔心......」一心用手把我的頭輕輕轉過來,用那雙無法讓人拒絕的眼睛看著我,有無法遮擋的陽光從瞳孔掙脫而出。我被燦爛的光芒照耀,簡直無法睜開雙眼,刺痛到快要落淚。
「———你永遠是無法取代的那個。」屏障被打破了,海面上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波瀾。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被這句話中所包含的意味刺傷了,被烈火灼燒般的想要猝然逃離。總在無理取鬧,幼稚透頂,這樣的我,也能成為你視線唯一的關注點嗎?這樣想著,心中尖銳的一角卻漸漸被撫平了,只余雙手撫平後殘留的溫暖。
我睜大雙眼,痴痴地望著她。直到感覺到臉上異樣的觸感,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我哭了。一心「噗哧」一聲笑了出聲,我羞怒地拍了一下她,裝作很凶地說:「不許笑了!」她應了下來,臉上卻殘留著抹不去的笑意,拿出紙巾替我擦拭淚水。「你到了新家之後要跟我說!」「好。」「你以後每天要跟我聊天,不可以跟我斷了聯絡!」「當然!」我把頭靠在一心肩上,每說一句,她就應我一次。就這樣,我迷迷糊糊的沈睡過去,再睜開眼,窗外的景色就被一架又一架的飛機掩蓋。
迎面而來的清風夾帶著濕潤的泥土味,我們下了車。在漫長的車程中,雨已經停了,陽光落在一心身上,像上天對她的祝福。看著再次告別後一心的逐漸模糊的背影,我雖然充滿不捨,但也明白「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的道理。世界在轉動,即使我們分離,時間也不會在此刻暫停,人生也會繼續進行下去。但願將來再次見面時,我們都會發現對方成為了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