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的一聲,又有一店的鐵閘落下了。我從家中的窗戶向外望,一整條街的仍在經營的商舖已所剩無幾,到處貼著「某某地產成功收購某某大廈」字樣的海報。街上的商舖不是已經關門大吉,便是貼著甚麼「結業大減價」、「租約期滿,全場貨品半價」等等的紙張來招睞顧客。這條本來熙來攘往的街道,與現今冷冷清清的情境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
我從小到大都住在此街對面的大廈,因此對此區的環境瞭如指掌,可說是我的「地頭」。可是自從政府去年公佈「舊區重建計劃」後,從街口的甲大廈到現在矗立在我面前的辛大廈都先後被收購,看來此區所有的大廈也無一倖免,包括我的家。突然「哇」的一聲,有個小女孩在糖果店前大哭。在我腦海裏,這個小女孩依稀便是小時候的我。
還記得在我兩歲時,有天媽媽帶我逛街,途經鄰居程叔叔的糖果店。我最喜歡吃糖果,每星期也會到這裏買糖果。可是當時媽媽「手頭緊」,不肯買給我,於是我便坐在店前大哭大鬧。程叔叔見狀,便走出店來,送給我一袋滿滿的糖果。經過一輪推卻後,最後媽媽「輸」了,便著我向程叔叔道謝。不知道那個女孩的遭遇是否與我一樣呢?
回過神來,發現那女孩已不見了,糖果店的員工在收拾店內的事物,準備下班。又看到有幾輛客貨車停在路旁,搬運工人從店內拿出一箱箱紙皮箱到車上擺放,才想起今天是搬遷的最後限期。眼見一箱箱紙皮箱從店內搬出,店中的糖果愈來愈少,櫃檯、磅秤、擺放糖果的膠盒子等物件一件一件的被搬走,店子亦隨之變得越來越空虛。最後店內驀地漆黑一片,程叔叔和幾名員工走出來,把鐵閘關上,再乘搭客貨車離去。隨著鐵閘一呎一呎的落下,許多回憶便一點一點的湧上心頭. . . . . .
小時候,每當爸媽上班時,皆會將我暫託於相熟街坊的店舖裏。雜貨店的黃「師奶」、涼茶店的朱伯伯、藥房的方叔、糖果店的程叔叔、文具店的安嬸嬸、玩具店的丁嫂、中醫館的秦大叔等等,都經常照顧我,從沒有埋怨過,還稱讚我很乖巧、懂事,更稱我是店中的「生招牌」。而我亦與其他居住在附近的孩子很熟絡,與我一起度過十分快樂的童年。
當「舊區重建計劃」公佈後,許多親朋戚友都來道賀我們。起初我還不知道他們為何要恭喜我們,直到早前小姨來訪我家,聽到她說:「嘩! 你們真的非常幸運啊! 這麼快就可以『上樓』,真的羨剎旁人! 」聽到她這些說話,我頓時茅塞頓開,明白了別人「恭喜」我們的原因。但是,入住公共屋邨真的如其他人想像中那麼好嗎?難道公共屋邨比我現在的家好嗎?那些公共屋邨單位能夠代替現在的家嗎?不能,不能,絕對不能! 雖然現居的環境比較差,但左鄰右里及街坊守望相助的精神是無可代替的。
忽然,一陣香噴噴的香氣傳到我的鼻子裏,原來媽媽已經在烹調晚餐。驀然仰首,眼見紅輪已開始西下,替半邊天空塗上薄薄的胭脂,沒想到我已在窗邊呆坐一小時了。光陰荏苒,還是珍惜現在,盼望未來吧!
唉! 不知道這舊區的新面貌會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