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躺在公路上的牠奄奄一息地吠著,我的思緒也同樣模糊。可是車輛總是殘忍的,在耳邊環繞的車響聲和催促聲,只會嘲笑著我隨機應變的技巧有多麽愚鈍。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想看得透徹,但我聽著牠的苟延殘喘,頓時像垂死爭扎著的螞蟻一樣驚慌失措。突然,一股撲鼻的香氣四溢,腦袋看似陶醉,盡情在舒暢的氣息中跳舞,剛才的一切懸疣附贅像魔術似的消失在魔術師的帽子裏,而我仿佛與剛才發生的事件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
「啊!」醒來的我被身上的傷口折磨,這可不是初中生能承受的吧?突然,我不由自主地豎起敏銳的耳朵,鳥兒的歌聲、草與草之間的摩擦聲,颯颯風聲都變得格外清晰......我知道我聽力脱眾,但有這麼靈銳嗎?正當我打算擦擦耳朵,卻發現耳朵的位置往上爬了。甚麼?想再次把手伸進去頭上的耳朵裏時,指甲卻像過度發育般刺入了肌膚。「啊!」,正常不過的一天竟未平息地發生糟透加劇的事,如此命運多舜的人還有誰?我苦苦地笑了一聲,卻...竟是一聲狗吠,因被完全意料之外的聲音嚇到的我頓時愣住了。我恨不得馬上張開眼睛去了解情況,可惜我天生便雙目失明...等等,倘若我現在真的在牠的身體裏,那麼......我似懂非懂地嘗試睜開所謂的眼皮,映入眼簾的竟是一片色彩繽紛的世界。我低頭看著兩雙軟綿綿的肉球,毛茸茸的身軀......這就是狗隻身體的模樣嗎?垂頭喪氣之情頓時被因喜從天降的快感覆蓋,心中仿佛盛開了無數個百合似的——「啪!」,門突然被踢開,我不用看也大概預料到闖進來的客人是誰。
果然是「我」。
溝通期間,我們只能靠雞同鴨講來表現出牠的徬徨,和我的驚喜欲狂。但為了配合他的慌張,我和牠想盡辦法恢復原狀。結果花了整個下午,不是上刀山就是下油鍋,還是徒勞無功。實不相瞞,我倒是蠻慶幸的,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又有什麼可怕呢?
晚上,我悉心教導「我」煮飯,牠手忙腳亂的程度完美打破了我的底線界限。「算了,一起出去走走吧。」我是這樣吠著,牠也是這樣行動著。看來心靈相通也不是煎水作冰之事呢。
晚上的街道異常寒冷,雖寒風對狗隻來說不足為慮,但回頭看著被我帶著的「我」打震顫的模樣,不禁透樂了我;晚上的街道異常寧靜,我們倆在空無一人路上與自己獨處,果然甚麼都可以想,甚麼都可以不想;晚上的街道異常美麗,高樓大廈皆在攀附着星星閃爍的魅力。「剎呀—」,流星雨在一剎那神秘地出現了,它們看似仙女的回眸一笑,也看似大俠不遺餘力的揮刀。當時,仿佛沒有任何形容詞能描述我的雀躍,想著:真想和人分享這份喜悅!我興奮地回頭並向「我」吠叫。主人卻低着她的頭,嘗試摸索著我的身影,但捬操踴躍的我早已離開那裏了⋯⋯
「我」放棄了盲目的搜尋。「主人,這一次奇遇真的難得又難忘。還記得一開始我被撞傷的事嗎?現在回想起來也不懂為何當時身為導盲犬的我會那麼衝動救你,但也開心我選擇了那份衝動。現在我知道,原來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裏五官和行為上需要的配合截然不同。為了要彌補你的缺陷,原來是需要很多依靠。就算有導盲犬,你的生活依然荊棘難生,但現在的你還能夠教我衣食住行的技巧。我倒是有點佩服你了,哈哈。」「我」說了一段我完全聽不懂的話,但我也替牠高興,主人終於能說出流利的廣東話了!咦?我現在才發現我已經不由自主地稱呼著牠為「主人」,但我卻因此感到難得又難忘。
現在回想過來,看著常臉無表情的我神情百變;看著已經熟能生巧的我硬生生地洗米飯、走路;看著這個變幻萬千的世界,真正體驗著何謂悅目娛心......這一切就像一場美夢,太美好,也太不真實。我常常埋怨,憑什麼雙目失明的人是我?但正因此,我才會更有熱枕去認識這個世界的美,嘗試我力所能及的事。原來......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滋味。這一天學到的仿佛比排山倒海的作業更有意義,現在的我也更懂得設身處地地觀察周圍。但免費體驗總有到期之時,開心的時間也總過得特別快。我......
突然,一隻向着我飛來的豔麗蝴蝶化身成一股香氣,仿佛為這奇遇首尾呼應地畫上句號。面對這次香氣的到來,我並沒有頭昏目眩,相信這樣必定會有選擇權的出現。這天所經歷的一切像菲林般倒帶起來。我準備好再次踏入那寸步難行卻獨一無二的賽道了嗎?對這個世界的色彩我看夠了嗎?一瞬間,我說出那問心無愧的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