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院認為,根據被告人吳固的犯罪事實、犯罪性質、情節和對社會的危害程度,根據《長青國刑法》第一百二十八條一款、第二百六十六條、第六十九條、第六十四條之規定,判決如下:被告人吳固犯故意殺人罪,判處終身監禁,按序執行。」手起錘落「噹!」「收庭。」
「 咔嗒!」被銬上手銬和腳鍊後,走上囚車,我走到最後一排的位置,掃過一張張萎靡滄桑的臉,一個個呆滯的眼神,使得車廂裡的氣氛越發的壓抑沈寂。天氣越發寒冷,持續的低溫讓這個城市進入了氣象意義上的冬季。車子駛過繁華的街道,街頭巷尾,已經看不到那些衣衫輕薄、身材窈窕的年輕女人,大多數人都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走在路上,看上去個個動作遲緩,憨態可掬。一瞬間,這個城市顯得擁擠了許多。然而,這絢麗奪目,繁華喧囂的光景再與我無關。漸漸的,高樓霓虹越來越少,向著郊外一路駛去。我選擇閉上了眼睛。
「下車!站成一列!」一名警官對著車廂大吼。囚車停在一個鐵絲網裡,我與幾名「車友」的手鍊被連在一起。一下車發現,清一色寸頭藍恤衫牛仔褲的男人趴在鐵絲網上,扯著嗓子大吼:「菜鳥!菜鳥!菜鳥!」鐵絲網被不停的搖晃著、男人們似乎很高興,或者說,很興奮。他們叫囂著、鼓掌著,好像來的是「大赦天下」的聖旨一般。他們就是我即將生活地方的前輩們。我不禁眉頭微蹙,低下頭,看著地上走路時帶起的碎石。
進來的第一天,檢查、訓話、領物資、拍照......正一絲絲的把我的精力抽走。來到自己的「單元」時,上下掃視著這一覽無遺的房間:灰暗陰冷的磚牆,黴溼的床單,還有令人生厭的廁所味......鐵閘門「咣噹」一聲緊緊合上,那一刻,「疲倦蟲」從腦神經鑽到肉皮裏、骨髓裏。剎那間,肢體,骨骼,都軟綿綿的、輕飄飄的,腿一軟,再無力支撐著身體,一下摔躺在溼冷的水泥地上。腦子像死機了一樣一片灰濛;心,止不住的往下沈。
獄警巡邏時皮鞋發出的聲響漸行漸遠,直到最後走廊的盡頭喊來一句「熄燈!」灰暗的房間變得更加漆黑,依舊躺在地上的我只看見那鐵窗外僅有的淒涼白光。
「嘿!新來的胖子!跟你說話呢!怎麼?怕黑啊?呵呵。後悔你爸媽把你生出來了是嗎?」我坐起身來,瞧見對面「單元」一個男人點了一根煙,吞雲吐霧的,似笑非笑的說到。「胖子!怎麼不應人啊!我聽得到你呼吸。」從東邊「單元」傳來的抽泣聲越來越急促。我看不清他的模樣,倒是想起來今日來的時候有一名身材敦厚的「車友」,來的時候不停的張望,掰弄手指。「聽老子說啊!你甭聽那些混蛋跟你扯,這裡......沒有那麼差。老子跟你分析分析你現在的處境啊:看你白白胖胖,珠圓玉潤的,有些人吶,就特喜歡親近你。哈哈哈哈!」「胖子」大概本來也已經在崩潰邊緣,加上男人這幾句話,內心徹底崩潰,放聲哭喊:「啊!天啊!我不屬於這!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男人笑的更大聲了,對著走廊喊:「哥幾個,欠老子兩包菸啊!哈哈哈哈!」
「老鳥」們看見「胖子」已然崩潰,都在大喊:「菜鳥!菜鳥!菜鳥!」「胖子」不斷搖晃著鐵門:「我要回家!我沒犯罪!我不屬於這!」
「咣當」,大閘被打開,幾名獄警拿著警棍掃過每一個「單元」:「吵什麼吵!吵什麼吵!欠揍是嗎?啊?」眾人立馬噤若寒蟬。只有那「胖子」,好像看見出獄的曙光,趴在鐵門上,拼盡力氣伸手希望拉住獄警長的衣角:「求您大人!我沒罪!我要回家!您放我走好不好?我不屬於這,我真不屬於這......」獄警長瞇了一下眼睛,警告他:「閉嘴!鬆手!」「求您了!放我走吧!」「夠了!開閘!把他給我拖出來!」獄警長抽起警棍便是一頓毒打,直到最後「胖子」一聲不吭,獄警長才停下來,對著監倉怒吼:「要是誰還敢嚷嚷,就地解決!」說時獄警長摸了一下自己飽滿的槍套,惡狠的眼光掃過每一個人。「把他擡醫務室去。」
隔天早晨,醫務室的當值人員傳來30217死了,也就是「胖子」。獄警長那幾棍傷到了頭顱,夜裡醫務人員都下班了,30217就躺在醫務室的床上,半夜死去。這四方牆裏,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更可怕的是,並沒有人在乎。
監獄裡的生活是枯燥的。「老友記」們放茅,出操,勞動,放風,提審……日復一日,沒有一絲波瀾起伏。唯一讓這個囹圄能有一絲生氣的時間就是下午休息時,大家三五成群在操場打球、下棋、閒聊……像個「自由人」。
初成「閘內人」,我只是靜靜地、靜靜地,像不存在於這個空間一樣,看著這群男人們,努力適應圍牆裡的生活。在這期間,我注意到一個人,余遙。聽別人說,他是這笆籬內的萬事通,他有辦法從外面「搞到東西」,老友記們的菸、酒、書......都是經他手。是個有趣的人。喔!獄裏有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