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學記(上)

這裡是一個殘酷而絕望的戰場。

你能想像到與一百萬人為敵,而他們持有各種高科技與通訊系統,還有無處不在的線人,佈下天羅地網就只為俘虜你一逃兵,而你孤身一人、無人可依的那種無力感嗎?

你不會有增援、也不會有武器。你只能像一隻過街老鼠那樣避人耳目而已。

而我,過著這樣的生活足足有兩個月之久。

你問我為甚麼要選擇這麼黑暗的路?答案很簡單──我將活在一個沒有規範與束縛、真正自由的世界之中。

那幾十萬在學校裡上課的戰俘們,每天機械式的起床、穿衣、非自願地到達「集中營」,然後就是長達八小時的軟禁。獄卒就像是復讀機一樣向他們灌輸不必要的「知識」,在我看來全都是愚民政策。

作為戰俘,他們只得言聽計從,又哪裡可以質疑「知識」的真實性?被那些東西填滿腦袋,用人人如一的固有方式去適應社會,他們就只是如此悲慘的人們而已。

真虧他們可以熬下去。

我也曾經受過這些折磨,但是我逃出來了──在我沒被同化為機器人的時候。而且相安無事的體驗了兩個月的真實人生。打敗比自己強的玩家、完成各種地獄任務、取得愈來愈高的排名,這麼富有挑戰性的才是真正活著。

在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兩個月裡,我終於知道何謂快樂。「危險的快樂」,所指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踏進網吧,付費、坐下,戴上耳機,浸沉在完全屬於自己的世界之中。餓了?付錢,購買已經足以應付飢餓感的速食麵、碳酸飲料,度過一天又一天無處打發的日子,我不斷在這個「安樂窩」裡貪婪地獲取著滿足感。

不過有時候,遊戲機中心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正所謂狡兔三窟,只去網吧的話不出兩三天就會被敵人輕而易舉的發現。作為一個專業逃兵,這些都是基本的生存知識。

還有,駐紮地點一定不能選擇跟自己家和學校附近,原因同上。遊擊也是一個必備的技能。

忽然一人從我背後猛力一拍,高速敲打著遊戲機按鈕的手指因此錯過了一個飛來的音符,屏幕上是一個灰色字樣──失敗。

我一句髒話脫口而出,一拍機器回頭喝罵:「你明知道我在玩的啊!」

那個不知好歹的傢伙就是我認識不多久的戰友──阿水。

阿水賠笑著說:「抱歉,你長太高了擋住屏幕,看不到。」

「你就瞎吹吧你!站在屏幕前不是在玩難道是想要吸幅射嗎?」

阿水跟我的情況不同,他是因為家庭問題才申請輟學的,而且他的想法跟我一樣,也覺得回校根本毫無用處。不過我頗羨慕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街上遊蕩的。

他很能聊,之前我跟他在網吧一搭上話就已經聊得很歡了,看到我在玩的遊戲他也會去認識,很快又能一起切磋。

本來還以為我將要孤軍作戰到底,但在這時候遍上了阿水,也是天公造美。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阿水的電話──「喂?抱歉阿宏,明天我不能跟你玩了,我要去面試……」

我頓時呆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