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關了鬧鐘,本想繼續對話周公,卻被媽媽的喊聲吵得頓時清醒了:「起來!再不起來,洗手間滿了人,就別想梳洗了!」我唯唯諾諾地答應一聲,卻又傳來媽媽的叫嚷:「陳承德!你還磨蹭什麽,洗手間遠得很!」
別以為這是六十年代什麽的,洗手間竟然遠得很,在屋外。只是我住在深水埗這「貧民窟」的版間房,也就是俗稱的「劏房」,而我們那空間離屋子裏唯一的洗手間較遠,才會有以上的對話。
「嚷什麽嚷!一大清早就世界大戰,媽的,我怎麼睡!」隔壁的林大叔當夜工,早上補眠卻被吵醒,顯然很不滿。媽媽連聲道歉:「對不起!我的小德今天要早點上學,我才著急了點。」她轉過頭來:「小德,你行了沒?」我剛穿好校服,正想下床,卻一頭撞著了雙層床的樓上「甲板」,我吃痛地悶哼:「哎喲!行了。」搬開小桌子,疊好地上散亂的教科書,我總算殺出一條血路,從那滿布雜物的家走出。
媽媽早已在洗手間門前排隊,只是前面已有廖婆婆、沈大姐、劉爺子、黃小姐等五六個人,我們這屋子住了七家十八人,也難怪一大清早就搶洗手間。我走上前,媽媽又數個不停:「我就告訴你要早點起來,看現在怎辦!你鐵定又遲到了。」沈大姐打斷了她的話:「陳太,今天只有八九個人排隊,也算不錯了吧。」平時疼我如親孫子的廖婆婆也插嘴:「要是小德趕著上學,我跟你們調位子吧,別誤了時間學不到本領。」推搪了一翻,也就先讓我用了。
放學,卻不想回家,一家三口擠在那個芝麻般的斗房,做功課也要窩在床,貼在小桌子上才行,諸多不便,可惜別無選擇,而且今天的功課有特別的多,只好趕快回去。一開門,就是爸媽緊捏著信件,四眼發光的情境。爸爸抬頭看著我,激動地把信拚到我面前:「小德,房屋會來了信,說批了一個公屋單位給我們!我們終於可以脫離蝸居,衝出斗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