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製造一個港孩,非常簡單。
原材料:聰資五分、自我七錢、溺愛有幾多加幾多、自信加少許調味。
製作方法:將材料攪拌成一塌胡塗,即可享用......」
乜太再三仔細的讀,確定成份數量沒有錯。乜生不斷磨拳擦掌,眉來眼去,似乎急不及待要開始。
在這刻,乜氏夫婦成功的製造了他倆家族裏第一個港孩。
當那新晉的港孩呱呱墜地--啊,應該是呱呱還包在軟軟的絨被子裏時,乜太從護士手裏接過還在放聲大哭的寶貝,眼泛淚光的嚷:「噢,我的小天使,我的寶藏!」乜生手裏捏著一把冷汗,如今慢慢暖起來;他輕輕握着乜B的手,邊道:「不如......叫他『乜都識』吧,多好意頭!」乜太眉頭一皺,嗔說:「『都識』兩字太難寫了,我怕他寫得辛苦。嗯,就叫『乜東東』吧,又好聽悅耳,又簡明易寫。現時姓名興疊字嗎......等到東東長了,便替他報泳班、英語班、中文班、數學班、鋼琴班、舞蹈班--」
乜生像是十分錯愕。「舞蹈班?東東是個男孩兒,幹嗎學舞?這樣......好似不太行...」「甚麼不行,」乜太強詞反駁論。「哼!孩子多一份專長,就多一份保障,可以前程似錦。難道你不知道,現時的競爭多麼激烈?萬一東東他才藝不夠別人精,豈不是被擠到下游去嗎?你這個大男人就是不懂--」「好了,我投降了。你喜歡要他上甚麼班,就讓他上吧。」
果然,乜氏夫婦跟足了說明指引,把他們無限的溺愛排山倒海地推給乜東東,而東東也理所當然的接受了。年復年,東東在乜氏夫婦的優質陶冶之下,漸漸長大成一個不折不扣、良好的十七歲港孩。此時,他幾乎是全校學最多興趣班的學生:全部加起有二三十類。他像是千手觀音;問他中文,他能一字不漏的背誦「木蘭詩」;問他英文,他能滾瓜爛熟的、胸有成竹的說:「寫信給熟人的時候,該用『真誠地敬上』,而不是『忠心地敬上』。」他學以致用的腦袋、明哲保身的心理,令他在學術上贏盡掌聲。
看!他是理性的。公共交通工具上,他從不讓座:「我是先得到這座位的,當然有權坐着;站起讓座,那不很吃虧?」他又視排隊如無形:「只有失敗者才會排隊。」每當正傻兮兮排隊的人,以仇深似海的眼神凝視着他,他心裏很不明白:像我這樣的良性競爭,不但沒有人尊敬,還給人嬉笑怒罵;香港人越來越無文化了!於是他仰着頭,繼續步操到龍頭,慢條斯理的,優美的加窒兒去。
地上黑影一晃。
「你這個畜牲,多沒禮貌,排隊也不了懂!」一瞬間,東東眼前出一位龍鍾的老婦,左手握拳,右手像槍管指着東東的鼻樑;眼眉擠在一起,雙唇扭曲,就如塗滿檸檬汁般,滿臉不屑。
東東呆了一回,見是一個毫無威脅的老嫗,一邊嘻嘻的怪笑,一邊說:「阿婆,我勸你別多管閒事罷,否則你下場甚虞!我--」
耳窩裏嚮着轟一聲巨響,天旋地轉,東東眼前金星亂舞;他用手觸面,噢,他的玻璃面子打破了,眼眶中滿是熱淚。東東一邊狼狽的站起,一邊瞪着那老婦手中的「血滴手袋」,滿臉行行淚痕的道:「你......你竟然敢打我?嗚嗚......我定告訴我爸爸,他會教訓你的!」繼而轉身,東歪西倒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