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平凡到不行的高中生。平凡的名字、平凡的成績、平凡的人際關系、平凡的嗓子、平凡的口音、平凡的裝束、平凡的毅力、平凡的智商、平凡的興趣、平凡的習慣……只要和我扯得上關系的事物都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平凡。
老實說,平凡沒有甚麼不好,特別也不一定有甚麼好處。
就像我的某一個同學,他的家裡很有錢、人長得帥,到哪裡去也有一群人圍著他,像是一顆很耀眼很耀眼的星星。可是呢,他一點自由也沒有、爸媽整天都要工作、更別說會有甚麼朋友,總是圍著他打轉想要巴結他家的哈巴狗倒有一大堆。
反觀我呢,有一些算不上是知心、但至少是真心的朋友。因為不太起眼所以我也沒惹到誰,安安隱隱的渡過了十五年的時光。有空時就找鄰居張伯下棋,沒心情時就好好大睡一場。雖然生活平淡乏味、但我自己懂得欣賞就對了。
然而,命運之神卻跟這般平凡的我開了一個大玩笑。
萬里無雲,在這個污染情況每況愈下的世界裡可說是難得一見。正當我想閉上眼睛,享受一下大自然時,某些重量壓在我的右肩上了。
一種名為恐懼的感覺擁上我的心頭。
「嘿嘿,快要放暑假了,如果沒事做、要不要跟親愛的老哥我去見識見識?」果然,是那只惡魔。我心裡大叫不妙,幾百個用來逃脫的理由來我腦袋飛過。
惡魔像是看穿了我的念頭,勾起了一個「你逃不了我的五指山」的笑容。我打了個寒顫,大去之期不遠矣。
他,陳寶君,在我心中與撒旦齊名的惡魔,不知騙了我多少次。
當他第一次露出人畜無害的笑臉時,我被騙去做老師的免費勞工。
他再次在我面前展現那排亮白的牙齒時,我已經滿頭大汗的在烈日下曬果皮。
第三次看到那充滿鬼主意的眼睛時,我身處陰風陣陣的墳墓打掃。
沒有一次遇見他是好東西,在吸取多次教訓後深明這個道理的我,每次見到他也會繞路走…只是這次太失策了。
「明天下午七點,你學校門口等喔。」他說了很多話,最後拋下這句就轉身走了。我凝視著他的背影,大嘆倒霉。這個總是掛著一副甜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不知多少花痴為之傾倒。可是我卻清楚得很,那張笑臉只不過是惡魔的臉具、臉具所包著的是已經腐爛到發臭的良心。
*
今天七點,我還是很不甘心的到黃泉赴會了。背靠著學校門外的欄杆,根據以往的經驗,我只少要等半小時、那位陳寶君先生才會出現。
是不是我上輩子做得太多壞事,所以今生要被這只惡魔纏上呢?
這條問題實在太深奧,深奧得我想了十年也想不到答案。如果我們萬能無敵的上帝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解答,我一定會不顧甚麼天條天規天遣、狠狠的把上帝的鼻子揍歪。小時候的我曾經這麼想過。
「親親親——愛的老弟,對不起讓你久等啦。」
啊,那個讓我想揍歪上帝鼻子的魔鬼到了。
我有點不情願的轉身,卻意外地發現他身後還有兩個女生。
「她們是?」我帶點疑惑地問著心情意外地好的惡魔先生。
「這位是小倩、這位是小嘉,參與我們這次鬼屋探險大行動的兩位美女喔。」啊,站在右邊眼睛大大的是小倩、左邊高高瘦瘦的是小嘉……慢著,鬼鬼鬼…鬼屋探險大行動?!
一下子臉色發白的我,吸了吸鼻子準備逃命。
「不可以臨時反悔阿,不然…」
「不然甚麼?」已經嚇得心不在焉的我,下意識地問。
「不然你要把《妄念的痕跡》作者親筆簽名珍藏版送給我,以補償我心靈上的損失。」
原本保住小命為要的我、在點頭答應的前一剎,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惡魔根本是趁火打劫。他壓根兒不看書,幹麼要搶我的寶貝啊嗚…
為了我的小命,給就給吧!
可…可是,那是我再書局排隊排了三日三夜才買到的親筆簽名珍藏版啊!
不給…給…不給…給…不給…經過一輪激烈的內心爭扎,最後我硬著頭皮的說:「我去!」
「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他伸手把我原本不甚整齊的頭揉得凌亂不堪。我咬著發白的嘴唇,嘗試抑壓自己快要舉起來朝惡魔方向打下去的拳頭。
要是得罪了眼前這位惡魔、你將會死得轟轟烈烈喔,黃志睿先生!內心深處某把聲音警告著自己。
終於,惡魔帶著滿意的神情把手從我的頭上拿下來,欣賞著被他揉亂得不像話的頭髮。我憤憤不平地甩了甩頭,自顧自的向前走。
咦,我家的小睿睿氣我了嘿嘿。我彷佛知道惡魔的想法。「喂,等等我們啦。」聽到那把帶點笑意的聲音,我賭氣的加快了腳步。
但這刻的我完全不知道,我加快的、是步向死亡的腳步。
步向死亡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