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舊區

今年的暑假終於來了。已經兩年沒有回家了,也甚少與父母聯絡,對家的思念突然湧上心頭,因此計劃趁暑假回家。可是因為想給父母一個驚喜,所以完全沒打算通知他們。

就在離開前的晚上,特意打了兩年來第一通電話給父母。雖然大家談的都是日常生活的小事,不過總覺得溫暖非常,心中彷彿有一股暖流似的。談話中無意地從他們口中得知渣華道的舊樓將被回收重建。小時候在舊居與父母生活的每點每滴,全在腦中閃過,當時實在巴不得立即回到舊居跟父母重聚。

經過半天舟車勞頓,終於到了香港,但我當時甚麼也沒有想,身邊任何人和事完全不再重要,因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回家。

下午,千辛萬苦終於到了渣華道。渣華道舊貌依在,就連爸爸的茶餐廳也還在,簡直就像是時光倒流,小時候的回憶又在腦海中閃過,實在感觸非常。雖然我還提着笨重的行李箱,還帶點累意,不過我還是決定到茶餐廳,不但要吃久違了的免費下午茶,還要給爸爸一個天大的驚喜。

從大門已能看到茶餐廳依舊人山人海。進去以後,便看到爸爸依舊在入口收錢。看着爸爸和藹不變的臉,不禁想起了小時候與爸爸在茶餐廳一邊享用下午茶,一邊談天說地的片段,原來我十幾年來一直也沒有珍惜爸爸對我的關懷!想着想着,多年沒流下的男兒淚突然從眼睛湧了出來。

此時,正在工作的爸爸不為意的看到了我,他立刻處理好手上的工作,走到了我面前。他凝望着我正在流淚的眼睛,兩目交投了一會,結果大家都感動得哭了起來。我早已抑壓不住心中的思念,主動擁抱了爸爸。爸爸一直在抹乾我流不完的淚,還說我是傻孩子。雖然沒說甚麼,不過我們也能感受到親情的溫暖和彼此的思念,實在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爸爸放下了老闆的身份,立刻跟我坐在茶餐廳最不顯眼的卡位,一起專心享用自己親手弄的三文治茶餐。如斯平淡的腿蛋治和絲襪奶茶,竟然因為爸爸,而帶來令人畢生難忘的美味。享用下午茶的同時,跟爸爸彷如小時候般談天說地。談的都是在外國讀書的生活小事和所見所聞,不過不知怎的,總覺得當時談得異常興奮。

到了晚上,茶餐廳終於要關門了。雖然我是茶餐廳的「常客」,可是這還是第一次跟爸爸一起收拾東西。一直以為爸爸是老闆,整天只管收錢和數錢,沒什麼工作要做,不過原來爸爸還要收拾好餐廳每一樣東西,就連地上的每一個垃圾也要管。經過這次才知道爸爸原來是這麼辛苦。拉下大閘後,整天的工作總算完成。我們很累,不過都很快樂。

回到家裏,爸爸把已經在茶餐廳親自預備好的食物放好在桌上,準備一家人一起享用晚餐,共敘天倫之樂。

差不多一個小時,媽媽終於回家了。雖然平常沒多留意媽媽,但這次從她深鬱的眼睛看得出,經常加班的媽媽已經疲憊不堪。可是,當她看到了我,憂鬱疲憊頓時消失,換來的是無盡的狂喜!她樂不可支,立刻興奮的擁抱了我。

我們一家人闊別了整整兩年,終於可以聚首一堂享用晚餐。我們吃的都是爸爸的家常小菜,但我敢以人頭擔保,這是我們一生中吃過最快樂的一頓飯。

吃飯同時,跟媽媽不但談了外國的生活,還特別談及舊居將被回收的事情,碰巧明天就要搬到附近的新居,所以家裏早已收拾好準備搬運。

翌日,我和媽媽合力把東西搬到貨車上。途徑黑暗殘破的樓梯,好不容易才走到地面。不過,當我回首看着這從小開始居住的舊居,小時候的所有回憶再次浮現。雖然覺得感慨非常,但我想:事實既定,就讓它安然逝去,至少它永遠會存在於我美麗的回憶中⋯⋯

餘下數天,大部分時間也跟家人在一起。白天跟爸爸一起在茶餐廳,幫忙之餘一起享用免費茶餐;黑夜跟父母在新居一起吃飯聊天;週末一起飲茶外遊。生活看似平淡,可是父母活像在放假似的,早已放下了所有工作壓力。

短短數天霎眼離去,又要離開香港了。雖然這次一回來就要告別舊居,不過我終於明白親情是多麼的可貴!我之前不會珍惜父母對我的愛,幸好我現在能明白我擁有對我如此關懷的父母,是何等幸福!

往曼徹斯特的閘口外,又要跟父母離別,可是不知怎的,我們沒有一絲愁緒。在登機前,跟父母保證有空便會聯絡他們,放假更會回家團聚,接着,我們便笑着道別。

上了飛機,我暗中跟自己承諾:就算舊居不在,分隔異地,我也絕對要珍惜我偉大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