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向那片光游去,那兒亂七八糟的聲音像在等待我去湊熱鬧。我不斷向窄窄的出口擠出去,只差一點點……
只差一點點而已,我本著阿信的精神死命地擠出那片光。
啊!
手術室射燈的光芒讓我不敢睜開眼睛,我吸入一大口空氣,卻被手術室內的消毒藥水味嗆得呼天喊地起來,不知怎的,那群白衣人與床上虛弱的女人卻笑起來,真奇怪的世界!
幾天後,我被抱到一個偌大稱為「家」的地方,早有一位菲傭姐姐在歡迎我們,她用烏黑黑的手指逗我,我捉住她的手格格笑起來,媽媽卻第一次板起臉來:「快拿著行李,累死人了!」眼睛不悅地瞪著姐姐,姐姐只得唯唯諾諾拿了行李走開,媽媽的眼睛忽又變回無比慈愛的水汪汪,咧開嘴巴向著我笑,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我有點怕的哇哇哭了起來。
很快地,我可以開始嘗試這世界的美食,建立了我的飲食習慣,我特別愛吃甜,糖果自然成為我的最愛,每次上街我都要買糖果,定要把不同款式的糖果吃遍。爸爸每次都會買給我,因為我會給他一吻作回報,而媽媽會蹲下來,向在嬰兒車的我說:「家裡還有,不要買啦好不好?」、「吃糖果會蛀牙的哦!」,我張開喉嚨只是喊:「我要!我要!」我知道這樣能令他們屈服,因為每次都是這樣。看到他們把糖果放進購物車,我才停止叫喊,滿足地笑了。
我不愛吃綠色的食物,什麼青豆呀波菜呀生菜呀,我都討厭,爸爸曾經生氣得拍桌子,定要我吃點菜,我嚇得哇哇大哭起來,奶奶立刻把我抱入懷中,撫摸著我的背連說:「不吃就不吃,禧年乖!我的寶貝!」然後生氣地罵爸爸惡,我聽後更用力地去哭,直哭得出汗。媽媽此後只好把菜弄成不同模樣,有小兔子有小狗狗,很是可愛,這樣的菜我才會吃一點。
我就在這「愛」中慢慢成長,今年,我已經小學三年級。
「媽媽,你何時回來啊?」我噘著嘴,看著地上形形式式的玩具車、機械人,無味地向電話另一端撒嬌地說。
「媽媽要工作啊!你做完家課沒有,啊?」媽媽的聲音既急促又累。
「待會做,媽你快回來。」家中經常只有我和姐姐。
「快點做,知道沒有?乖!媽媽今天買了禮物給你,媽要忙了,回家再說!」說完便掛了,電話的嘟嘟聲讓我煩躁起來,隨手拿起剛買但已玩腻的遙控車,砸向木地板,傭人姐姐皺了皺眉說:「你這是幹什麼,好端端的發少爺脾氣!」她愈說我愈氣:「關你什麼事!玩具是我的,我砸我的,你管得著!」然後更起勁地把一件件玩具扔出去,就像無線電視劇的主角,生氣時便把家中的東西砸破,愈砸愈興奮,忽爾我有種長大的喜悅感,滿足地看著地上散亂的玩具。
門鈴此時響起,傭人姐姐顧不得地上的玩具,轉身跑去開門。
「禧年,爸回來了!看看我帶了什麼回來!」他帶點興奮,揚揚他手上我購物袋。
「哇!是NDS!謝謝爸爸!」我給了他一個吻,然後忙不迭打開盒子,爸爸看到地上的景況,皺著眉喊道:「瑪莉!怎麼不收拾乾淨地板呀!快來!」姐姐只得放下鍋剷,跑過來俯身收拾,然後忙忙的跑回廚房,我只顧著玩新玩具。
當我與爸爸在沙發上玩得不亦樂乎時,媽也回來了,她一邊脫下高跟鞋一邊說:「禧年,你看我買了什麼給你?」我看看她手上更大的購物袋,立刻丟下NDS跑過去,「哇!是WII呀!」我蹭著爸爸要他弄給我玩,然後自顧自在玩NDS,待爸爸弄好再玩WII。
「禧年,你做完功課了嗎?」媽走過來,挑起修得整齊的眼眉對我說,爸亦看了過來。
「還沒有……」我輕輕的說。
「九時多了還未做?嗯?」媽媽的聲音提高了些。
「姐姐都沒叫我做……」我噘著嘴巴,繼續玩我的NDS。
「瑪莉!我不是叫你好好看著他麼?怎麼功課都未做!真是的!」媽的大眼睛瞪向廚房方向,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又轉過臉蹲下來對我說:「禧年乖,做完功課再打機,好不?」然後溫柔地笑了笑拍拍我的頭,我放下NDS,是的一聲跑開了,經過廚房的一刻,我彷彿聽到炒菜聲中瑪莉在說:
「真奇怪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