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午時,悶熱的氣息佈滿屋內,窗外蟬叫聲不止,燥熱的微風透過微小的窗縫吹入,輕撫著檯面上精緻的明信片。
記憶中,以青檸聞名的小島靜謐怡人,不時有帶著淡淡腥味的海風拂過,我曾在巨石砌成的海堤上遙望海天交界,靜聽海鷗高亢嘹亮的叫聲。
我提筆寫下一封不會寄出的信件。
幾日前,我與母親大吵了一架,日積月累的不滿突然被引爆,微小的矛盾被無限放大,夏日的燥熱為這場衝突添火加薪,我們兩個都無法冷靜,只得口無遮攔地講出自認為佔理但其實傷人的話,最後不歡而散。
不久後,我離家出走,來到了名為青檸嶼的小島。初來乍到,我對青檸嶼的第一印象便是—這是一個安靜的小島。
我背著碩大的背囊,沿著石板小路走到了預約好的旅館。到了旅館門口,旁邊有個滿臉皺摺的伯伯坐在了竹席製的小凳上,手持藤扇輕輕晃動著,為炎炎夏日送去絲絲涼意。
見我背著個大背囊,伯伯站起身來,道:‘哎呀,小妹妹,你是新來的住客吧,來來來,我把你領到你的房間裏!’我點了下頭,便隨伯伯上了樓梯。
到了房間,我將恍如千斤重的背囊放到小凳上,抬眸環顧四周,房間大而簡潔,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伯伯倚在門框上,笑瞇瞇地對我說:‘窮酸地方,請不要嫌棄咯!’ 我連忙道:‘怎麼會!我很喜歡呢!’伯伯臉上的笑意更甚,道:‘出去逛逛吧,晚飯前記得回來啊!’說罷便搖著藤扇,慢悠悠地離去。
烈日當空,島上卻沒有會令人煩擾的悶熱感,我倚在露台的欄杆上,望著平靜的大海,感受迎面而來的海風,舒服得瞇起了眼睛,心中的煩悶退減了半分。
片刻,我挎上白藍相間的棉麻製小袋,打算到島上到處逛逛,伯伯依然悠閒地坐在旅館前的小凳上,朝著我投來一個善意的笑,我回以一個微笑,便沿著石板小路閒逛了起來。
與街上遇上的幾位阿姨閒聊片刻,我左顧右盼地在小街上晃蕩,不經不覺來到海邊,我在海堤上覓了個位置坐下,正好對著澄藍的大海。此刻,心裏卻湧現與母親爭吵的畫面,她從來都不想去了解我的意願,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我的身上,我也不懂得如何去溝通,只是不滿母親強硬的態度,所以不論對錯,都一直頂撞和反駁母親,令我們之間的關係越發惡劣。其實我知道,我們一直缺乏的,只是冷靜的溝通。這樣想著,我輕嘆了口氣。
突然,我的右肩好似被輕拍一下,我轉頭望去,是一個笑意盈盈的小女孩,她伸手向我遞來一顆糖果,說:‘姐姐,你是不是不開心啊?這顆糖果請你吃,甜甜地心情會變好!’我笑著接過了糖果,並道了謝。只見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回一位婆婆那裏,臉上的神情似是一個光榮完成任務的士兵,那位婆婆摸了摸小女孩的髮頂,又向我笑笑,便牽著小女孩離去了。
我望著她們的背影,撕開了糖果的包裝紙,將糖果一口吃掉,是青檸味的!糖果在口中泛起甜酸的漣漪,漸漸蔓延至整個口腔,我雙手撐地遠望浮在海面上的地平線,伴隨海鷗展翅飛翔的身影,心中的苦悶也隨糖果融化。
良久,我掏出手機,在輸入欄上打了幾行字,便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回旅館。手機螢幕漸漸黯淡,隱約可以看見上面寫著:「來青檸嶼看看吧母親,這裏很美!」
幾日後,清晨,我被老當益壯的旅館伯伯以‘年輕人也不能偷懶’的名義,拉去一起晨跑,我們沿著石板小路一直跑到海邊的港口。正睡眼惺忪之際,我望見遠方有個熟悉的身影,我揉了揉眼再看,母親挎著與我同款的小袋徐徐走來,對伯伯笑道:‘感謝您幾日以來對小女的照顧。’伯伯擺擺手表示沒關係。母親又轉頭對我說:‘走吧,讓我見識見識你說的小島到底多美。’
伯伯提早回了旅館,我帶母親到島上四處遊覽,也許是島上的氛圍影響,一天下來,母親臉上的神色也輕鬆了幾分。傍晚,我與母親在海邊散步,看著夕陽西下,海面上染了些熾熱的紅,被微風吹得蕩漾,我與母親談起了以往的各種矛盾與不滿,只是現在的我們心平如水,很快就將事情講開。母親臉上的皺紋似乎少了幾條,我望著母親被金霞映得柔和的臉,靜靜地在心底為父母與這座小島許下祝願。
憶完,筆落,我將寫得密密麻麻的信紙放入信封,收入名為回憶的地方,並托風給青檸嶼帶去一句話,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