矇矇矓矓間,他蹣跚地走上前,顫抖著想拿起架上的一包毒品。忽然,「砰」的一聲,相架的玻璃摔得一地都是。他蹲下身拿起全家幅,輕撫著照片中的一家三口,呆呆地看著他們樂在其中的模樣,心底的一根弦仿佛被撥動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撲簌簌地掉了下來。他的視線漸漸模糊了,淚水也沾濕了照片,腦海不由地追憶到一幕幕往事中……
「爸爸,我要玩躲貓貓。不許偷看呀!我們先拉勾!」
「拉勾,上釣,一百年,不許變!」
「偷看的是小狗!」
「好!君子一言,什麼馬難追!」
「是駟馬難追。」
「正是,正是!死馬也難追!」
這時,坐在長椅上的媽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每當他和爸爸在公園裡玩耍時,媽媽總是默默地坐在一旁,邊看邊笑著。然而在他十一歲那年,媽媽在一次車禍中因救子心切而犧牲了生命。從此,爸爸脾性大變,變得冷漠、暴躁,變得不近人情。久而久之,爸爸和他之間的隔膜愈來愈深,關係也幾近破裂。
「今天考了多少分?」 他一進家門,爸就衝著他喊。
「我……我沒考好,得了53分。」
「什麼?」爸朝他吼著。「拿這麼點分來見我!」
他頓時嚇呆了,一動不動,屋裡的空氣也似乎凝住了。霎時,一股涼風襲來,「啪啪」兩記耳光打在他臉上……
「啊……」忽地,一陣劇痛把他從回憶中拖了出來----毒癮又開始發作,他毫不猶豫地拿起那包毒品,吸食起來,他知道無論自己做什麼,也沒有人再來管他、關心他,因為爸爸早已放棄了他,而他亦放棄了自己。
半個月後,他因販毒被警方拘捕,輾轉之下,他被送往更生中心。在那段沒有毒品作伴的日子裡,他全身都會不停地抽搐、發抖,毒癮纏得他痛徹肺腑,猶如在人間地獄般痛心疾首。
有一天,他的腦海裡再次閃出許多美好的童年回憶,面對著房徒四壁,他終於憋不住,歇斯底里地慟哭起來。
「蹬蹬……」
突然,在抽泣中的他依稀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猛的一下,他回過頭來----濕漉漉的眼眶裡,他看見了!他終於看見了那似曾相識的身影,那久違了的身影!是父親!他趕忙拭乾眼淚,怕爸爸看見,也怕別人看見,心底裡卻喊著:是您嗎?真的是您嗎?爸,您不氣我了嗎?您還關心這個不屑子嗎?爸!我……我不配做您的孩子,是我辜負了您的期望……
「孩子,爸……爸來了。」這聲音是如此的溫柔,如此的慈愛。只見爸爸緩緩走上前,說:「我知道這段日子裡你吃了不少苦,你瘦了很多,是不是餓壞了肚子?」
他避開了父親的視線,低下頭,嘴一撅,從口裡僵硬地擠出幾個字來:「我很好,不用擔心。」
「對不起,這些年來,我也沒有盡到當父親的責任……請你原諒爸爸。其實爸爸一直都很擔心你,你不在的日子,我天天掂念著你,盼你回來……」
他揚起頭,視線終於落在父親那飽經滄桑的臉上,看著那烏黑的鬢髮已成了斑白,那憂鬱的雙眼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眼裡有的只是淚花,他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此時,爸哽咽道:「孩子,記著,你一定要振作,還有我在背後支持你,等著你早日回家。」兒子聽了,不住地點頭。
「來,我們來拉勾。」
他頓時愣住了,原來爸爸還沒忘記彼此之間的「諾言」……
「拉勾,上釣,一百年,不許變!」
在晶瑩的眼睛裡,這個指頭與指頭之間的勾兒愈來愈模糊,但這個久違了的諾言卻已緊緊地拴住了他倆的心靈。
夜幕低垂,他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愧疚和懊悔敲擊著他的心坎;堅定和勇氣鼓動了他的決心。
如今,他帶著穩重的腳步,踏出了更生中心。落日餘暉下,爸爸站在大門前,以殷切的目光迎接他,一股暖流頃刻湧遍全身,他不覺豁然開朗----
「爸,我回來了!家,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