猢猻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的往那無邊無際走，那是一片汪洋大海，似藍如紫的海是多麼的美麗，讓人不惜一切的想要靠近，獲得那波平如鏡般的寧靜和祥和。

近些，近些，再近些！

心裡的渴望不停地呼喊著，猢猻像一隻饑餓已久的野獸，筆直地潮著眼中的獵物去，絲毫沒有發覺海水早已浸過他肩膀，尤如捕蟬中的螳螂沒發現背後虎視眈眈的黃雀。

千絲萬縷的水擁著他，當他感到呼吸困難時，人早身處海的中央，猢猻嚇然一驚，奮力地踢著腿，然而雙腳彷彿被甚麼東西纏著，他的身子慢慢往下沉，成了無情大海的貢品之一。

而海面，依然平靜如昔。

「不！」

猢猻猛地驚醒，睡意還沒有消退，夢境的殘片還在眼底翻動。一股無名的恐懼，毒蛇似的纏在他心上，久久不能擺脫。他想起了夢裡臉色發紫的自己，悲涼茫然一下子蓋過了驚慌。

抖著手，他在口袋裡摸出打火機，把手捲煙燃點。

吐出煙霧，大麻的藥力發作了，身體被莫名其妙的喜悅佔據，可是他的眼淚卻無法控制地從眼眶掉出。

不！他在心裡大吼著。

不，他不要像夢中的自己，他不要被毒品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不要身體功能慢慢衰退，不！

不，不，不……

他跌跌撞撞的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強烈的悲哀快將他的人撕開兩片。猢猻凝視著自己的雙手，那雙修長美麗、本該在琴鍵間飛舞的手，如今卻變得枯黃瘦削，青筋暴現，隱隱約約還可以看見裡面的骨頭。

這真的是我嗎！

此刻的他是如此的震驚，緊夾手捲煙的手指忽然鬆開，掉在地上了。

看著那墜落在地上後散開的手捲煙，猢猻的心緊縮了一下，感到好像骨頭卡在自己的喉管似的，鯁得很難受，可又吐不出來，噢，那是種說不出的惆悵。

他的心裡，一陣刀剜，一陣發熱，一股悲哀的激流在衝蕩，後悔、不甘、痛恨、悲傷、憤怒把他緊緊圍著，忽而像火燒著，忽而像水淹著，忽而又像石頭壓著，沒有一刻舒展。

掏出褲頭裡的手提電話，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按出那組久違的數字。

「喂？」

一把溫柔的聲音傳入耳中，猢猻本來緊蹦的身體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放聲痛哭。千言萬語，百般的後悔慚疚，都被揉進了那不斷的哭聲中。

回頭，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