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班的尹班导辞职了。
两天前,没有任何先兆和预警,尹班导在教员室里留下了一封辞职信还有那张陪伴她从入职到离职的办公桌就离开了校园。
随著乙班新班导的脚步,进入教员室,经过那张清空了的办公桌时,我下意识地紧攥了衣摆。
尹班导离开这间学校的那个早上,她把从学校借来的白板笔归还校务处;她把她负责的所有学生卷子批改好,放在乙班的教室;她把接下来半年的课程进度安排写下来,夹在辞职信里...还有很多很多。
在一一给我数点了尹班导留下的安排后,乙班的新班导得出了一个不意外的结论:「这些並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安排好的事,或许她已经把辞职的事情计划好一段时间了吧。」
他盯著那些贴在课程安排表上大大小小的便箋,彷彿能从尹班导的字跡身上看出什么太阳系人类终极大奧秘:「一心,你知不知道些什么?」
教员室的空气清新剂味道挤压著我的胸口,我记得我以前在尹班导身上也闻过一样的味道。字句缓慢地从我的唇瓣之间滑出:「... ...我不清楚。」我盯著皮鞋的尖端,心想,或许在教员室呆久了就会缠上这种气味了吧,闻久了还真的有点窒息感。
他瞧了我一眼,当中带了不少的疑惑:「我听说以前尹班导放学后会留下来给你补课,所以我还以为你们蛮熟的...」
我憋著了气。
他眨了两下眼睛,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吧,他没有为难我,只是摸了摸鼻子:「唉算了算了...你转入甲班后课业多了,很辛苦吧,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再见老师。」
我背起书包,然后几乎是以奔逃的狼狈姿态跑出学校。
我並非完全不清楚,只是,我不想去理会那个班级的事罢了。
乙班,至今我也不想回到的班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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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班就像一个鸟笼,把我锁在里头。
初时只是嘲笑和排挤,后来就是有意无意的推撞和恶作剧。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威,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为了扩张自己的勢力,便选择踐踏他人的身躯,向他人施加痛苦恶意。
曾经我看著被同学掉进垃圾桶里的课本,抚摸著封面被撕裂的痕迹,粗糙霉烂,我喃喃自语:「或许这样会令他们感到愉快骄傲吧。」
后来我找了当时的班导,让她给我补课。学校是走精英制的,也就是说只要我考好了,那我自然可以离开乙班。
当时乙班的班导就是尹班导,她从来没有给我们学生安排过一份课业,一份也没有。有的人听到这里的时候,眉头早就缠成毛线球了了,身为一个老师,怎么可能不安排功课给学生呢?但尹班导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有她自己一套教学方式,只要我们按著她的上课节奏来,所有的课业都能在课上完成。简单点来说她是一个优秀的老师。
我的课本一天比一天破烂,从垃圾桶里捡回时,有两三页的纸张掉下来己经不是怪事了。我撇了撇嘴,拍了两拍课本上的灰尘就前往去补课了。
尹班导假如这样也没发现有问题,那她也配不上我刚才才夸完她的优秀了。
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挑了挑眉毛,似乎在思考著什么,过了许久她張了开口,落到舌尖的字词又呑回喉咙,重复了好几次后,她终于组织了一句:「我会处理的。」
再之后的事,就是她在讲台上向整个乙班警告的身影了。
最深刻的,並非她字正腔圆的语调,而是那些落在我背脊的视线,视线的主人莫过于就是被警告的人。
可惜,他们的拳头还没来得及打在我的天灵盖上时,尹班导就当著整班的面前把「钥匙」交到我手上。
那是一把打开鸟笼的钥匙,她对我微笑说:「这次考试我们班有一位同学獲得了优异的成绩,她将会转班到甲班。」
零碎的掌声在课室的角落响起。
幼鸟展翅离开了鸟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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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校园的一刻,风湧上,缠绕在鼻腔里的空气清新剂味一下子就吹散了。
我撑着膝盖,本能地攫取著氧气。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的肩膀在发抖打颤,宛如旁边因微风掠过稍稍搖曳的树梢。
转到甲班后虽然要追赶落后了的课业,但茶后闲谈的时间还是有的。
除了乙班的某个女同学跟学長交往了之外,被讨论得最热烈的就是尹班导的传言。
「听说有个学長今天让乙班的班导吃了一巴掌。」
「我天啊不是吧,这么狠?」
「好像是因为他女友以前霸凌人的事被查出来了,所以便被班导抓了出来训了一顿。然后学長就去给他女友报仇了。」
...
这样的传言,一个一个地流出,一天比一天嚴重,是真是假,就只有当时人知道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尹班导也拿起了她的钥匙,打开了鸟笼,飞走了。
看著那朵摺翼的云,我如此般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