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和父母住在一間板間房內。眾所周知,板間房的面積很小,房內只能容下一張雙層床和一個衣櫃,平時連出入也蹩手蹩腳的,什麼玩具、漫畫等雜物更加不要說有“立足之地”了。廚房和廁所還要與其他板間房的住客共用。每天的早上和煮飯的時候便要爭相用這些設施,否則,不知何時才可以梳洗和用膳。
小時候,我從不嫌棄我的家,我覺得這個家很好。打風下雨時,它為我遮風擋雨,太陽高掛在空中時,它為我遮蔭。與父母住在房間內,我覺得很舒服,很溫暖。
有一次,我去同學家中做功課,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原來一間房子可以這麼大。我驚嘆:“哇!你的家真大啊!”“別說笑了,不知多少同學的家比這還大呢。”同學說。之後,我漫不經心地做着功課,心裡不停地想著:“為何他們的家這麼大,而我的家卻連他們的十分之一也沒有。”
回到家中,我開始厭惡這間狹小的房間,我討厭平時用膳時,一家人要逼在一起,連夾菜也會碰到別人的手肘;我討厭出入房間時總會碰到床和衣櫃,腳上總是一塊青,一塊紫的;我討厭別人家中擺滿了自己喜歡的書籍,而自己卻連買一本書也要煩惱放在哪裡;我討厭這間房間那麼小;我討厭這間房間的一切。甚至我有一點埋怨父母只能給我一個細小的家,可能連父母也看出我的想法,我與他們越來越疏離,連談天也只是一句起,兩句止,而且話題也只是圍繞着學校要交書薄費、父母要加班,叫我自己去吃晚餐等瑣碎事情。
從那時開始,我知道要擺脫這一切便只有用金錢買一間自己喜歡的,寬大的,可以放下自己喜歡的東西的一間房子。要擁有足夠金錢,便要先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而要得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便要先有勝人一籌的學歷。於是,我埋頭於學業中,我知道要改變便要下一番苦工。別的同學玩耍時,我便跑到自修室溫習,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超越他們,到時候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終於,一家銀行聘請了我,我得到了一份每月薪金過十萬,而且還用十多名下屬的工作。引來不少羨慕的目光。可是,我每天都過著極有規律的生活,每天九點開始工作,直至晚上九點,有時候還要通宵達旦。每次工作完後,拖著像是不屬於自己的身軀回到家中。但是,無論多辛苦,我都忍下去,若現在放棄,之前所付出的便功虧一簣了。
自始我與父母更疏離了,每次回到家中,他們已經熟睡。每天早上醒來時,家中便只剩下我一人。漸漸地,我開始厭倦這種苦悶,死氣沉沉的生活。
直至一天工作時,我收到父親的電話,母親在家中做家務時突然昏倒。我馬上趕到醫院。望著躺在病床上的母親,才發覺這些年來,我忽略了家人。上一次陪他們晨運,陪他們喝茶,甚至與他們談天說地,已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這時,我才發覺母親的頭髮不再是烏黑一片,中間已夾雜着一條條的銀絲,額頭也露出了一條條的皺紋。坐在床邊,心裡夾雜著無奈和傷心,更多的是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