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你的名字!」那人大聲吆喝道。
「陳某某。」我剛剛醒過來,隨即說出了自己的名字。糟糕!
「啪!」一人用勁地把鐵皮屋的門關上。接著,我聽到「卡」的一聲巨響。這是甚麼聲音呢?我遐想:是那名兇徒被擊斃了嗎?不,因為沒有人來營救我。是有人鑿開屋頂,偷偷溜進屋裏嗎?不,因為天板沒有動靜。是門被人打開了嗎?不,因為屋裏沒有一絲光線。唉!是甚麼呢?我似乎想得太樂觀了。突然,我猜到發生了甚麼事 — 門被牢牢鎖上了。我絕望,我恐懼,我領悟了 — 為甚麼我這麼貪玩呢?為甚麼我這麼幼稚呢?忽然,我忘記了自己是誰,我弄不清自己是在現實或是在夢境中。在腦海裏的一切幻想和迷糊之中,我情不自禁地號啕了一聲。
電話!褲袋裏的電話!說時遲,那時快,我嘗試掏出電話 — 不見了!除此之外,連我的身份證也被盜去了!此時此刻,我只想說聲:「爸媽,對不起。」
從鐵皮屋上方那渺小的罅隙中,我窺看到一絲藍天白雲。白雲縹緲,秋高氣爽,陽光普照,本應是一家共聚的一天。可是,斗室裏的晴天卻是孤獨的、絕望的、充滿憂愁的。這時,我彷彿聽到家人的哭泣聲、埋怨聲、歎息聲。不,也許他們待我回家後才痛罵我一頓?也許他們不知道我被拐帶了?不知不覺間,周圍的事物都變得又模糊,又矇矓,雙眼不禁慢慢合上了。
「砰!」的一聲把我被驚醒了。我立刻睜開眼睛,看看四周 — 仍然是這鐵皮屋。我猜這還是同一天。一絲光芒從門口的一方照射進來。門,漸漸地打開了,兩個人走進來,其中一人趕急地說:「出來吧!」他就是拐帶我的那個男人,但語氣卻比之前大相逕庭。我愣了一愣,剎那間不知所措。另一人見我目光呆滯,又溫柔親切地說:「不要害怕,出來吧!」那是一個女子的聲線。我聽到後猶豫地站了起來,蹣跚地走出了「地獄」。我抓緊時間看看兩人的樣貌,男的輪廓像一塊餅般,扁扁的,雙眼如豆般細小,鑲嵌在餅上,嘴巴大大的,樣子頗像個小丑。但是,當我想認清另一人時,那男人就匆匆忙忙地叫我走進一輛藍色私家車上。然後,他坐在司機位,開始駕駛。
奇怪的是,我的嘴巴沒有被封著,而且電話和身份證都在自己座位旁邊。更令我愕然的是,剛才的那個女子,竟然坐在我旁邊,替我扣上安全帶,再把我座位旁的東西放回我的褲袋裏,還給我一個無比甜美的微笑。這是甚麼一回事呢?是圈套嗎?是把我拐到別處嗎?是家人付了贖金嗎?那樣我還有顏面見父母嗎?這時,我又感到一陣接一陣的惆悵、一個接一個的疑惑、一次接一次的傷感。
就在我腦袋一片凌亂中,車子停下來了,男的要我下車。我心想:難道我就如此脫離了魔掌?可是,我一下車,這裏竟然是:警署!那一刻,我的腦海一片空白 — 我被拘捕了!啊,這不是我的過錯 — 家人為何丟棄我呢?他們為何不來解救我?呀!難道是男女兩人自投羅網?但他們動機何在?又與我何關呢?眨眼間,我只想到兩個字 — 逃走。不過,當我看到這麼多在警署門口戒備的警察,我瞬間徬徨、怯懦起來,打消了這念頭。因此,我只好乖乖跟著那男人走進警署去了。
那男人走往職員櫃,坐下來跟一名警署職員覆核我的身份。我和那女的就坐在旁邊。過了大約半小時,職員查出結果:
我就是那兩人的親生骨肉!
我無言,我莫名奇妙,我有如置身夢境。這時,我看著兩個既親切又陌生的面孔,三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互相擁抱。我從未有過這般溫暖的擁抱,簡直令我刻骨銘心。此時此刻,一股暖氣夾雜著百般滋味湧上我心頭,我百感交集地說了一聲:「爸爸、媽媽。」接著,爸爸給我戴回那失去的玉佩。
最後,我們乘著同一輛車,回到我的「新」家。爸爸回憶說他有一次在街上散步時,看見我戴著他送給我的玉佩,就想把我帶走,但卻沒有機會下手,所以一直跟蹤著我,直至那一次看見我獨自在公園玩耍,真是機不可失。可是他又怕找錯了人,所以只好拿走我的身份證,把我關在一所已被遺棄的鐵皮屋裏,再跟媽媽去查過清楚,才敢帶我到警署再次覆核和告訴我身份的真相。
原來,自我有記憶以來,我一直被拐帶了。今天發生的這一切,才使我脫離多年來的魔掌。
「公園很多壞人的、等會兒有人把你拐帶啦……」這句話的原意該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