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地望著大海,突然黑影再次出現.

「你是誰?這裏又是那裏?」我問.

「是『我』?還是『你』?」黑影嘎嘎地笑,輪廓漸漸變得清晰.我愣住,瞪著眼前跟我有著一樣臉孔的女孩.

「這裏就是你一直很好奇的『廢墟』啊!」她咯咯地笑,看見我一臉不解便續道:「唉,低智慧生物!在二十年前,政府推行了一個不公開的政策－『學校』,設立了一個中央教育機構.而這個廢墟就是『學校』,用作培育精英份子的地方.」她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然後又回復一臉輕佻.「你是不是問我是誰?就在一年前,你逃出了學校.政府為了繼續對你的教育,所以強制把你切割,把你的一部分留在學校裏繼續進行教育,那就是我.」

聽完一大堆狂言,我霎時無法作出反應.良久,說道:「切割?聽起來令人毛悚悚的.」

她苦笑,步向海的中心說:「而這裏就是你的記憶之海.」我俯瞰大海,海水就像膠凝了一樣,沒有絲毫動靜.

突然,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噗通一聲跌進海裏.

看到海裏的景象,我不禁全身一顫.海裏浮著五花八門的臉譜、一個又一個沒有頭顱的人偶、被撕毀的筆記、彷彿還沾著血跡的小刀、鉛筆……各式各樣的東西,這片大海就像一個變態收藏家珍愛的玩具收藏館,令人毛骨悚然.

她突然游到我面前,豎起食指,放在嘴唇上.

如死水的大海突然化成驚濤駭浪,一股粗暴的水流把我卷進漩渦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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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醒,身後傳來咯咯的笑聲.「果然是低智慧生物,大驚小怪!」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坐在地磚上,我望向前方－一個少年被綁在桌上,然後幾個戴了怪異臉譜的人把一支又一支裝了不名液體的針筒粗暴地插進少年的頭顱. 少年隨即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嘶叫聲.我不忍地擰開臉,抖聲問:「他們在幹甚麼?」

「針筒裏裝的是知識,在學校裏我們不再用愚蠢的方法去吸收知識了,我們乾脆把知識植入腦袋.」她說.

「甚麼?知識是把資料分析後得出來的,每個人對不同事物也有不同看法,怎能與你們這些變態針筒相比呢?這根洗腦教育有何分別?再者,你們看不到他很痛苦嗎?」

「這是適者生存的世界,怕痛怕辛苦便不好活.」她鐵青著臉.這句話我倒無法反駁,因為社會確實如此,我黯然.

......

跳到另一段記憶,人們戴著各式各樣的臉譜在聊天.有一個人走出課室後,揭開面具,隨即露出青面獠牙,把我嚇得跌在地上.

「你又大驚小怪了,『小休』時人們當然會交談,只是對著不同人我們都會戴上不同的面具吧!這也是課程之一.」

鐘聲響起,人們立即扔掉面具,拿出小刀,刺向對方.我再次被嚇倒.人們有的逃走,有的刺人,有的被刺,場面狼狽不堪,到處飄逸著殺戮的氣味.

突然有人撲倒另一個人,不斷用刀子刺進他的胸腔,然後撕開他的手臀,開始用他那排整潔的牙齒咀嚼,嘴角的人血鮮艷欲滴.

「變態!竟然吃人,為何沒有人去制止他?」

「這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吃人的事不稀奇.人只是個名稱,別人當我們是甚麼,我們便是甚麼.」

我聽得怒髮衝冠.

她續道:「你也不好一副伸張正義的樣子,這年來都是我代替你去上課.你以為我希望被打針洗腦教育嗎?希望戴著面具去陪笑或是每次在競技課裏都不像人形地逃跑嗎?不是!」

看見她氣得面紅耳赤,我怔怔地問:「那我們該怎麼辨?」

「當然是把這裏燒光光!」

「吓?」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但這裏是計劃的唯一部分,燒掉它,計劃便會被迫中斷.」她吞一吞口水,從袋子裏拿出打火機,燃起課室裏的一切.

她轉身,豎起食指,放到嘴唇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身旁隨即湧出一個漩渦,把我卷出課室, 卷出記憶海, 卷出廢墟,我再次回到我的房間.

我立即跑到街上,望向遙遠的廢墟－一片熊熊烈火照亮了整片天空,火龍吞吞舌後,便燃燒得更加壯烈.這時我才發現街上站滿了跟我一樣望著廢墟的人,旁邊的老伯伯笑說:「呵呵!終於燒了!」

這晚,那團大火比汽車上的反光燈、探路燈還要亮,與街上行人的微笑一同照亮了整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