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一碧萬頃的天空霞碧萬丈,金黃色的輕紗悄悄灑下,走進落地玻璃內,把城市和人們喚醒。微風徐徐,它溫柔地輕撫着我的臉頰,宛如那雙熟悉的大手——來自我所愛的丈夫,那既可恨的背叛者。
曾經我和他,興造了一個家。家中的我和他,一起撫養牠。牠和我們一起生活在一個家,我愛慕着他和牠;他珍愛着我和牠。
桌面的漏斗一直運行着,沙子不斷流走。「哎呀。」年邁的丈夫起床後,用一雙滿載愛意的眼睛注視着身旁的牠,我用一雙滿溢恨意的雙眸直瞪着他,若眼神能殺人,他早已被我千刀萬剮。
在柔軟的橘子色毛髮下,是一雙水汪汪的黑水銀,是藏着繁星的銀河所組成的黑夜,華麗而神秘的面紗下,意想不到地流露着楚楚可憐的氣息……我現在竟變成了一隻跛腳的唐貓——與以往和「背叛者」共同收養的流浪貓調換了身體——成為了貓咪的我正久違地靠在他的肩上,猶如一個愛撒嬌的小孩,在任性地纏爛着家人。
「真可愛。」他竟在誇獎我,「真興幸當初我有把你帶回家。」他忘記了那時是他妥協了任性的我,看來在這「背叛者」的腦海中,一切「我是他的妻子」的回憶已經被抹去。
在眾人見證下的約定猶在耳衅。
結婚誓言:無論富貴貧窮、順境逆境或健康疾病,永不分離——象徵「永恆」的鑽戒為那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間至死不渝的愛情加上了限期——一萬年。
我曾天真地相信,能一起走過高山低谷,能共同品嘗酸甜苦辣,能深愛對方「一萬年」。殊不知時間流逝是無可避免的天災,一切浮光掠影皆只在白驅過隙間,不單是我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容貌漸漸凋謝,我們的感情也被日升日落焚燒,導致灰飛煙滅;被洪水猛獸淹沒,早已消失殆盡。
鑽石即使再標價高昂,也皆是從岩石「變化」而產生的,只是偽裝的「永恆」。
香噴噴的味道使我的思緒牽回現在,丈夫手上沒有昔日的鑽戒,正持着誘人的罐頭吞拿魚,身後藏着許多不同類型的貓玩具,閃燈、發聲、健齒……應有盡有,看來他在等我飽餐一頓後一起肆意戲鬧,順便達成使我今天的運動量。這貼心的老男人衣食住行全為我安排妥當,在亦曾無私奉獻時,為我的心田灌溉、施肥、除草。可惜往事已皆不能追憶,從前我在他心中有無可取代的地位,現在只不過經過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我憎恨忘記了我的他,更痛恨年歲破壞了「一萬年」的童話。當時,在得知深愛的丈夫患上了「阿茲海默症」(泛稱『老人痴呆症』),及在他一天一天地遺忘與我的一點一滴,漸漸違背一起立下的海誓山盟後,有名無實的我深感被背叛,裂縫越變越大?最終,我伴隨着遺憾,恨心地離開了家,疏遠了他。
現在,變成了貓的能夠理所當然地脫下身為「被背叛者」的盔甲,能自在地享受單純的幸福,品嘗簡單的食物,在熟悉的空間近距離接觸、陪伴已遙不可及的愛人,重沐於對人類的我不可奢想的溺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