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我從抽屜中拿起那封邊緣早已泛黃的信紙。
每天,一遍又一遍重複的讀著那潦潦草草的字跡,每天想她一次,每天愧疚一次,似乎已成為我的習慣。
她叫允怡,是我們排擠的對象。
那個仲夏,是她的生日,也是她的忌日。
還記得她初來乍到的那一天,頭髮亂糟糟的,面上髒兮兮的,臉頰和嘴唇都乾燥得泛紅,背包破破爛爛的,甚至還帶點發黃。偏偏與她臉上掛著的笑容毫不違和。對於當時班上眾多比較物質的同學來說,第一印象就扣減了很多分。
仍記得,當時的她拚命的想要融入我們,但每次不是被人正面的拒絕,就是被人婉拒的拒絕。正正因為班上無人了解她,無人關心她,導致全校甚至只有班主任一個,知道她有先天性心臟病,而且還是很嚴重的那種,隨時都有喪命的機會。
可能是因為感受到了我們的不善意,她從活潑開朗的性格,漸漸變得孤僻。往日的課間休息,她總是努力的想加入眾人的話題,但過了一段日子,她彷彿已經對這種孤獨感習以為常,開始喜歡上獨自一人坐在教室的角落。沒人知道她是否自願的,也沒人在意。
她每次都安靜的捧著一本小說,然而,這麼久以來,都只是同一本。
雖說允怡被孤立,但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一點也不少。她的舉手投足,都被所有人看在眼內,甚至成為同學們之間的課餘話題,當然,這並非褒義的意思。
她在上課時彎下腰撿塊橡皮擦,在快放學時把書本收拾好,已經足以成為焦點。明明在其他人的眼中是再也平常不過的事,但因為是她做的,這些事也變得非常不應該。
上課撿橡皮擦就是不尊重老師,快要放學時收拾書包就是恨不得趕著回家。這並不是取決於她做了什麼,而是無論她做什麼,在鄙視她的人看來都極度不順眼。
七月十日,星期一,那天是她的生日。
這是我從老師的口中得知的。
但是那天她沒有來上課,是因為前兩天心臟病突發,緊急搶救又掙扎了一番後證實不治,就在今天早上,就在她的生日。班上眾人那不可置信的表情,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據說,她能活下來,還活了不短的時間,這已經是個奇蹟。
當天的下午,我拿了一封信紙,寫了不下五百字。要知道,這對於當時那個年齡的我來說,已經是個極限,內容全都是道歉的說話和生日的祝福。
但到寫完後,我才發現,沒有地址,沒有郵票,只有收信人名字的信件,根本無法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