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正處身一個抬頭不見天日的地方。眼前的事物好像總是被煙霧籠罩,無論我多少次嘗試看清這個世界,都只是徒然,只能怪責自己的眼力已經不如昔日般尖鋭。垂下頭來,發現自己的膝蓋開始隱隱作痛,暗歎道:「又要下雨了嗎?這個病為何總不能痊癒。」轟隆一聲,雨水開始從上方漂落到我面前,「滴、滴、滴⋯⋯」每一顆雨點都一滴一滴打到我身上,徐徐地流落在我胸前,我拼命想把那雨點給撥開,不許它沖淡我胸前那心型的塗鴉,不許它沖淡我那脆弱的回憶。
那時,我毫不起眼,有意無意地躲藏在二手家具店的角落,迴避所有人的目光,甚至不願意沾上一點光暈,看著身邊一個一個離去的身影,我並不羨慕,亦無嫉妒,只想留在這個屬於我的角落,直至被所有人遺棄、丟棄、放棄!
但你的出現改變了我的世界。
今天的售貨員心情好像很糟糕,並隨著孩子輕快的步伐而愈發憤怒。我微微仰了仰頭,看到了一個正在亂跳亂跑的孩子,他呀,蓄著清爽的平頭,身穿白色小背心,配襯著鮮黃色的小短褲,還有一對夾腳拖鞋,遠看只像一根五顏六色的棍子。他正在軟綿綿的大床上打滾,又在雪白的沙發上又蹦又跳的,旁邊的售貨員也無法勸阻他,只是帶著仇恨的目光盯著。
他跑到我的面前,用好奇的目光由上而下,左至右細細打量我,我還未回過神,他已跑到很遠,我只見到那遠處有顆小黃點,後來那黃點愈發愈大,轉眼間他已向我撲上來,緊緊地用臉龐貼着我,那瞬間,我才知道人體的溫度是這樣熾熱。你放開手後,當我以為又會遭人唾棄的時候,你用你水靈靈的眼睛盯着我,你瞳孔所反映的我,有著光芒,我被光芒所包圍,我在你眼中是被光芒所包圍的!那一秒,是我最光輝的一刻。
回到你的家後,你將我安放在那小小的客廳後,翻箱倒櫃地找出一盒蠟筆,每支蠟筆都很短小,你拿出一支指甲般大小的紅色蠟筆,往我胸前小心翼翼地畫上一個心,對我開懷地笑說:「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啊!」那刻我已決定了我要視作你為我畢生的主人。
那天,你穿上了新的校服,精神奕奕地往家裏亂跑,又在我旁邊的鏡子裝出不同的姿態,一時昂首闊步,一時作鬼弄馬,最後笑到眼睛都變成了絲,原來你成為了一位小學生。
那天,你往我的臉上貼了一張乘數表,大喊著:「我今天一定要把它背好!」然後向自己的臉捏了一捏,專注地看著,又大聲地背着,看到你完成時的笑臉,是我的幸福。
那天,你一鼓作氣地跑回家,又飛快地走了,原來你今天跟朋友相約好一起踢足球,可是最近常常很晚回來呢,我跟你見面的時間又少了。
那天,你穿上了筆直的新校服,往鏡子反反覆覆地學習打領帶,看著你認真的樣子,我不禁笑了,原來你又長大了。
那天,你一直坐在我面前埋首苦幹,好像是為了甚麼會考的東西努力著,我不敢打擾你,只是默默地為你加油,不知你有否注意到呢?
現在回想起來,真覺得可笑,為什麼連這麼瑣碎的事都能深深刻在我的腦海上,突然驚醒,原來你的笑是我最大的幸福,原來和你一起的那段時間是我最光輝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