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起來,睜開雙眼,眼前的世界忽然放大了許多。
啊,我怎麼睡在地上?是昨天掉下來的嗎?我稍為挪動我的身體,原來地板也能很舒軟。
睡眼惺忪的我打了個哈欠後緩慢地坐了起來,全身感覺輕飄飄的。我轉頭尋找手提電話,卻一頭撞向一塊木板。
痛感令我瞬間清醒,眼前的景象開始聚焦。只見剛剛撞到的是床板!可是我明明坐起身了。我低頭一看,手上和腳上長滿了咖啡色的毛。而舒軟的地板其實是狗窩。我嘗試站立,卻發現身體的曲線和肌肉不允許我雙腳站立。我開始猜測,難道我和我家狗旺財交換了身體?
平時只高及腰的床現今變得像富士山一樣高。我先用四肢行走後退並助跑,縱身一跳,成功在床上着陸。看到床上的「我」仍在安然入睡,我頓時不知所措。我大聲呼叫母親,但我所說的話,全變成了「汪汪汪」。
我的叫聲沒能引起母親的注意,反而驚醒了「我」。「我」坐超來後淡定地說:「主人,我是汪財。昨天你説夢話說想當一隻狗,所以我和你交換身體了。不過明天醒來就會回復原狀。」他描述道。
我頭上寫滿了問號,心裏有一百多個疑問,可是卻不能用言語表達,心裏難受極了。
「一心,早餐已經準備好了。」門外響起熟悉的聲音。「好的,我現在就來。」旺財提高嗓音大叫,說話時的神情簡直和我一模一樣,毫無破綻。
「你好好享受這天吧。我也很期待有一天做人的體驗。」旺財轉身輕輕地說。「不要!給我換回來!」我大喊,沒用,也只是徒勞無功。旺財尷尬地笑了笑便轉身走出房間,走前也沒忘把門牢牢關上。
我跑到鏡前,看着這樣的我,心裏百感交集。「沒事,反正會換回來。」我安慰着自己。
「咕咕咕咕⋯⋯」原來小狗的肚子餓了也會控訴。我站在飼料盤前,思考了許久。我的尊嚴或許不允許我吃狗飼料。不過最後尊嚴也戰勝不了飢餓,我狼吞虎嚥地用不夠五分鐘就「清盤」了。
吃飽後一陣睡意來襲。我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燈,窗外吹入淡淡的草香味,我就這樣睡着了。
一醒來已是黃昏。
「今天是星期二,旺財應該在參加課外活動,晚飯前才能回來。不知他過得怎樣?」我心想道,「不行。這麼特別的日子我不能讓它就這樣過去。」
我下定決心,要外出用不一樣的視覺看同一的世界。
門已被鎖緊,這是我叫母親用作防止旺財逃跑的做法。沒辦法,只能從窗口出去。我跳上桌子,穿過窗口,走到一樓的屋頂上。天空像被火燒一樣紅,太陽害羞地躲在山後。原來從我家也能欣賞到如此美景。
突然,我腳下一滑,順着屋築掉到隔壁花園的草叢裏。樹枝插中了我的後腿,鮮血為綠油油的植物添上一絲光彩。
我一拐一拐地走到鄰居門口,因為我知道他會為我療傷。我的鄰居正是我學校裏最好的朋友——允行。
我虛弱地汪了兩聲。很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入耳禍專。「卡擦⋯⋯」門緩緩地打開,果然是允行。允行一看到我便抱起我,臉上的五官皺在了一起。果然很擔心我呢。
經過客廳時,他的妹妹問他:「是旺財!牠怎麼了?」「牠受傷了,我會替牠包紥的。」他邊解釋邊小心翼翼地抱著我走進房間。他簡直是天使。
允行把門關上。臉上的畫風突然轉換了。他原本抱緊我的手瞬間放開。我毫無保留地掉在地上。原本已受傷的腿撞在結實的地板上,痛得我流下了眼淚。
「你這隻臭狗!上次還沒受夠教訓嗎?現在還親自送上門來!」允行露出凶惡的表情,我在學校裏從沒見過。「看來你很享受就對了。放心,這次我會盡全力的。」他微微一笑,這是他和我聊天時最常看到的表情。可是現在給我的感覺卻不同。
他打開了衣櫃,拿出了一條硬皮製皮帶。那是我給他的十七歲生日禮物。「啪啪」皮帶一下一下抽在我的身上。黑色的皮帶配上鮮紅色,毫無疑問是魔鬼的代表色。
漸漸地,眼前的影像開始模糊,開始感覺不到疼痛,即使這樣,我也能聽到允行撕心裂肺地叫:「看看一心看到你這副模樣會有什麼可笑反應吧,哈哈哈!」
在我完全沒有力氣掙扎後,允行好像厭倦了。他抱着我越過圍牆,同樣的抱法,同樣感受到他手上的餘溫。他很熟練地闖進我家的花園裏。他把我放在花園的草地上,一臉嫌棄地對我吐了口口水便顛顛摔摔地離去了。
這時,我終於都明白。上個月旺財滿身是血地躺在花園。我們還以為是它調皮地從二樓跳下來。在他康復後還痛罵他一餐。真想說句親口向它說句:「對不起。」
我呼吸的頻率慢慢下降,看着已經漆黑的天空,也漸漸失去意識。希望吧,希望我還能有機會一覺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