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從未想過原來死亡離我們這麼近,但我錯了。
我和他是世上最了解對方的人,是總被看好、被打趣的一對。可是,我們亦偏偏如此合拍,沒有比對方更親密的異性朋友,卻誰都沒有選擇再說出口想要進一步的發展。我們就這樣以朋友相稱共渡了十個年頭,不進也不退。這十年裡,我們一起上學、一起預備考試、一起歡喜和難過。他總是能用行動向我證明自己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因此與他相處的時候總是令我很安心、踏實。
或許,人都是貪心的,總是不能滿足於現狀、不能覺得足夠。這樣看似很穩定的友誼,令我越來越陷入患得患失的迷惘。所以我順從了媽媽的期許,到加拿大讀書並在那邊工作紮根。
我以為聽到這個消息的他會不捨得和難過。相反,在我為到加拿大生活準備所需品的期間,我並沒有在他臉上看到絲毫不捨、半點難過。取而代之的是他比仼何人都更積極為我打點一切,慎防我有遺漏東西的可能。此舉動聽起來並無任何不好的地方,更是窩心,但不知為何我卻倍感失落。
我們就這樣在機場草草道別後,我便踏上第一步開展我人生另一個章節。到了加拿大,我們誰也沒有找誰,如此的生活,一直維持了一年有餘。 我也開始相信過去十年,大概只是我把他和未來扯上關係,憧憬著數之不盡美好的畫面。正當我把這事看開,決定要為自己在加拿大的生活好好拚搏一番時,電話剛好響了,他打來了。
看著來電顯示愣住了的我,內心既是驚喜又是緊張。倒吸一口氣我故作淡定地接通了電話,電話裡頭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接電話的並不是他。接電話的人簡單地介紹自己是他的媽媽,然後語氣頓時由輕鬆變得沉重,她問我可不可以回香港一趟到醫院看看他的兒子,因為他快不行了。
這輩子的我,大概沒有試過像聽到這話時那般慌張。我沒有多問就把電話掛掉,買了最快能回去香港的機票,焦急地拾起行李趕到機場。乘飛機的那十二小時我回憶起很多,那些總是充滿他能溫暖別人的笑容的片段。想到這些我潸然淚下,忐忑不安整整十二小時。
我抹乾眼淚趕快打車到醫院,到達的時候看到一群醫護人員正在圍著他為他搶救。沒想到,我最終也未能趕及,那閉起了的雙眼不會再睜開,那戴在他臉上的氧氣罩不會再有霧氣,那已成了直線的心電圖不會再出現曲線。這一刻,我們的故事已無法續寫,因為沒有了你就不再是我們。
我沒有馬上回到加拿大,心想著我絕不能缺席他人生的畢業禮,要與他好好道別。當所有儀式都結束後,他媽媽撐著安慰的笑容向我表示感激,並交給了我一封信,說是這幾天打掃他的房間時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