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你,茶走加一份火腿奄列。”
“老闆來一份鮮牛肉通粉和一杯熱奶茶。”
“老闆......”
此起彼落的呼喊聲,老闆和老闆娘的拖鞋踩在地上的嗒嗒聲,碗筷碰撞的聲音,椅子拉動的聲音......
每天清晨金記冰室便在這些熟悉而親切的聲音中醒來,拉開一天的序幕。可是現在再也不能看到這光景了。
金記冰室位於筲箕灣道,附近的建築物全是一九五十至六十年代的唐樓,和金記冰室並靠在一起,唇齒相依。它們的外牆剝落了,露出被歲月侵蝕的痕跡,像守護神一樣,守護著筲箕灣,雖沉默,卻為筲箕灣擋去歲月的摧殘。
我喜歡在冰室裡吃著早餐的清晨,這個時段,總是充滿著美食的香氣。通常一份火腿奄列,鮮牛肉通粉和一杯茶走已是我的早餐。茶走,意思是奶茶不加砂糖,而用煉奶去加入甜味,使奶茶變得又香又滑。我最喜歡鮮牛肉通粉,因為鮮牛肉湯會隨著通心粉內的半彎小孔一拼送入口中,使人齒頰留香。我總愛一邊吃著美食,一邊聽著冰室裡各式名樣的聲音。在這些逐漸堆砌的聲音中,我感到很親切,安全。
老闆陳伯今年已經91歲,頭頂的青絲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變成了灰白色,一條條微細的皺紋也滿佈在他的臉上,但他仍然每天堅持親力親為在冰室裡工作。有空閒的時候,總會走過來拍拍我的小腦袋,問我好不好吃或者學校的生活如何,那時手中的熱奶茶變得更香滑, 更溫暖。
在這裡光顧過的客人都知道冰室對於老闆和老闆娘有著特別的含意,這裡是他們相知相許的地方。每次老闆和老闆娘說起以前的往事,他們的嘴角總會微微上翹,露出小小的酒窩。我想對他們來說那是一段不可擰熄的時日。為了這個緣故,老闆特意把冰室的裝潢從1967年一直沿用至今,一枱一物皆充滿懷舊氣息,牆上依舊掛著當年的假電視瀑布裝飾,以及亮燈帆船掛畫,從椅子到餐牌,都是擁有45年歷史的古物,讓人好像回到以前的舊香港,回到他們相識的時光。
我一直以為冰室會一直經營下去,可是冰室的外牆逐漸剝落,老闆和老闆娘烏黑的髮絲也沾污上雪花。
黃昏,冰室的大門緩緩關上,結束了四十五的歷史。老闆和老闆娘眼眶中含著眼淚,告別多年的好友。
昔日在冰室裏光顧的小女孩已經長大,可她永遠忘不了這個充滿人情味的地方,也忘不了那一杯香滑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