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握哥哥的手,在記憶中的遊樂場玩耍。爸爸媽媽來了。媽媽低身子,柔地喊我的名字。我彷彿也看見爸爸在旁邊微笑。他們說了些話,我只看到他們的口在動。遊樂場突然消失,身旁一片黑暗。爸媽轉身,走進漆黑之中。爸爸媽媽!我想追上前去,哥哥卻緊拉我,向我搖了搖頭。爸媽不會回來了。
我從床上彈起,直冒冷汗。現在是零晨三時五分,夜空還是一片漆黑寧靜。強忍已久的淚水有如堤般湧出,在夜間失聲痛哭。
我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看看正客氣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父母。姨母替我向學校請了兩星期的病假,讓我能好好休息,調整心理。
可以說,爸媽現在和我們的關係是相熟的陌生人。媽媽好像還記得我最愛吃魚肉茄子;爸爸似乎還記得哥哥愛看日本動畫片。他們這不為意的關心總令我和哥哥感到心頭一暖,但生澀的相處和動作卻令我感到十分落莫。
不會回到從前了嗎?我輕輕咬了咬唇。
「小旋!」哥哥向我打眼色,我馬上會意,躲進房間說話。
「已經一星期過去了,爸媽情況還沒有好轉。」哥哥凝重地說。
「醫生說不知道何時會恢復記憶,應該會費很久時間吧。」哥哥繼續說。
「……我們來試試吧!」我說。
「甚麼?」哥哥問道。
「試試喚起他們的記憶!我們這樣等待也不是辦法,何況爸媽也對以前的東西有印象,我們倒不如帶他們到一些以前常去的地方,刺激一下他們的記憶也好吧!」我說。
「…這是個好方法,我們就試試看吧。」哥哥說。
「現在就出發!」我馬上就去換衣服。
「小旋!」哥哥叫道。
「怎麼了?」我問道。
「放心吧!爸媽會好起來的,會像以前一樣的!」哥哥自信地說。
很久以前,在哥哥還沒有去留學以前,我們一家每天都會到這裏來。不是在晚飯后來散步,就是在假日時來這踏單車。我十分喜歡這裏。每次到來,我們一家都玩得十分愉快。那時,家裏充滿歡樂。
但不知何時起,我們不再來這裏了。是哥哥去英國留學那時開始,還是在爸媽的工作開始忙碌時起的呢?從何時開始,我們漸漸疏離?
這裏的天空還是一樣蔚藍,海風也和以前一樣帶微微鹹味,樹葉的「沙沙」聲像寧靜的大自然氣息,令人們的神經得以放鬆。雖然佷久沒來,但海濱公園還是像以前一樣,沒甚麼改變。我們一家坐在以前爸媽常坐的公園長椅上,看日落西山,漫天澄紅的美景。
「我以前來過這裏嗎?我好像在以前已看過了,這美麗的日落。」媽媽慨嘆。
「對啊!我好像對這裏十分熟識……芷旋,我們常常來這裏嗎?」爸爸問我。
「是的。」我說。
海風像能給予我們翅膀,乘風飛去。曾經,與哥哥一起踏單車的我,也有這樣感覺,就像要飛起來似的。一幕幕記憶在腦海中上演:和哥哥在公園狂飆單車,因為途中翻車而被他取笑;我和哥哥在散步時告訴爸媽在學校發生的趣事,全家大笑;全家一起到公園看日出,為免有人會被周公「擄走」,每人都要輪說冷笑「冷」醒大家……
一幕又一幕的記憶,在腦海中弄拌、旋轉……然後憶起。
我抹乾淚水,爸爸拍拍我的頭。
「小旋,爸爸記起了。」
「太好了…」哥哥也有雙紅腫的眼睛。
「好了好了,看看你們的樣子,真難看。快快回家吧!要煮晚飯了!」媽媽看來也復原。
「媽媽爸爸…」還是有點哭腔。
我最愛我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