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阿!在北冰洋裡看極光特別有家鄉的味道。」一隻小北極熊在我身邊團團轉。

「我們很快,就再也看不到這麼美的極光了吧。」

「為什麼?」小北極熊瞪大眼睛看着我。

「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游回岸上,爸爸正跟其他長老討論今天晚上聚會的事。

「爸。」

爸爸回過頭來:「怎麼了?」

「我想,我們現在要開始準備今天晚上的食物了。」

「嗯。」

我站着,猶豫着。

「怎麼還不去?」

「我們…真的要離開嗎?」

「待會捉回來的魚不要放在集合的地方,找個地方放好,再續少搬來吧。」

爸爸那有威嚴的眼神此時帶點憂傷,「好吧。」

一切都辦妥了,聚會快開始。

「舒兒。」是爸爸,「前兩天,我看見人類了。」

我想起那小女孩:「是她嗎?」

爸爸搖頭:「人類來把其他人帶走了。他們的神色很沉重。」

「是關於小亦早些日子看到的閃光吧?」

爸爸冷笑一聲,我己很久沒看過他那麼憂鬱的表情。

「他們大概是要逃吧!小女孩應該也跟去了。愚蠢的人類啊!不論你們逃到哪裡,隕石都會落到地球每一個角落。」

她走了…她不是答應我了嗎?她不是說等她長大後要和我一起到海裡游泳嗎?

「舒兒,放下小時候的回憶吧;放下人類吧。」爸爸轉身走了,聚會開始了。

我悄悄跑回跟小女孩相遇的地方。

「小晞!小晞!」我到處尋找她的身影,但卻遍尋不獲。

此時,我發現我的腳掌踏着一些字跡。

「舒兒。」我還認得自己的名字。我用盡全身的力量發出一聲低鳴,悲哀的感覺從我的身軀內散發出來,連我雪白的毛髲亦隱隱和應着。

「既然逃到哪裡都沒有用,倒不如留在大海的懷抱裡,安靜地迎接它的到來。」我想。「小晞,今天晚上我就陪妳睡吧!」我伏在我的名字旁邊。今天的天氣難得的好,讓我又想起了媽媽…

那是一個太陽很接近北極的日子,媽媽帶我和小亦到北冰洋的上游去捕魚。那裡是人類的聚居地。那天,幾個獵人在捕獵海豹。媽媽看見想出手相救,霍地游上水面,向獵人低鳴。

他們竟把槍頭指向媽媽。

「把槍放下!愚蠢的人類!不要以為我們遠在就北極不知道你們人類做了甚麼。冰川為我們將人類所做的一切毫不留情地呈現!」

在獵人看來媽媽只是在胡亂吠叫,可這卻是那麼能震撼人心的一句話。

我和小亦把頭抬出水面,想要替媽媽加油。我們的頭還差一厘米才完全抬出水面,「呯!」的一聲槍聲把我們嚇得縮回水裡去。我們偷偷向上望,卻見薄薄的冰塊已通紅,媽媽發出一聲極度痛苦的哀嚎…

「媽媽!媽媽!」我和小亦一躍而出,獵人被嚇了一跳,隨即奸笑起來。我們想要保護媽媽的身體,向獵人們撲去。他們被嚇到了,一再嘗試接近媽媽後放棄了。

「舒兒,小亦,媽媽,很高興有你們。要記住,人類就是這樣,不懂得專重我們。」

我和小亦已淚流滿面。

「媽媽想,我已不能游泳了。你們可以帶媽媽回去找爸爸嗎?」

我們含淚點頭,默默地上路。

其實媽媽的話我一直記在心裡。只是,我相信至少小晞不是這樣。她不是獵人,也不認識獵人。她的爸爸是個很偉大的科學家。

「小晞,明天,我來找妳。」

北極的日出十分柔和,柔和得幾乎沒有甚麼光線。

我聽到爸爸的鳴叫,號召全川的北極熊集合。我看看地上的名字,它還很完整。再環顧四周,一幕幕與小晞相處的情景不斷浮現,豆大的淚珠從我雪白的毛髲滑下。我向家的方向奔去,不再回頭。

「舒兒姐姐,等妳好久了。」是昨天的小北極熊。

我微笑不語。

「舒兒,妳去找那小女孩了嗎?我們該出發了。」是爸爸。

「嗯,我們去找小晞吧。」

爸爸呆了半晌,向我微笑。是最慈祥的微笑。

爸爸再發出一聲鳴叫,示意所有北極熊開始往上游方向出發。

經過媽媽被殺的地方附近時小亦說要去看看,說不定還殘留媽媽的氣味。

回到往日的地方,我們比以往平靜。但是此時心中浮出絲絲不捨,畢竟這是我們生活了快四年的地方,這白茫茫的國度,快要被消毀了。

「爸爸。」小亦低頭說,「你不會捨不得嗎?白白的雪、藍藍的北冰洋、漂亮的極光、美味的魚兒…」小亦哭了,「都是人類!都是他們害的!」

爸爸把小亦緊緊摟住,小亦大哭起來。

情緒平伏後,小亦在媽媽躺下的地方嗅了又嗅,一直翻滾着,想要感受被媽媽擁抱的感覺。

爸爸和我也走過去,原來雪上真的有媽媽的氣味。

「子豫,再見了。」

「媽媽,再見!」

爸爸令所有北極熊跳進水裡。最後,到我們了。我們隨着海流飄着,游着,踏上到人類世界去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