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夜色漆黑的帷幕被拉開,天空是灰色的,失去了陽光的蹤影,萬物都如披上了灰的面紗,沒有生氣。哀愁如同一層薄薄的霧,籠罩在這個城市上方,侵佔了一整片天空。我收拾着行裝,手握着那充滿回憶的相片冊,我知道今天就是我和思澄離別的日子。
照片裏映照着的是我們畢業的那天。我們一同聚首於再熟悉不過的禮堂,心知這裏每一寸習以為常的場景,將在這天開始漸漸披上陌生的面紗。面對着那未知的未來,我倆只好相擁而哭,承諾彼此要相伴到老,我們以尾指打勾,在斜陽下編織了這個誓言。
「三、二、一!」伴隨倒數,一眾同學應聲把畢業帽拋起,黑色的鳥群搖動着尾巴,恍似互相揮手道別,在未知的明天中紛飛。
我倆揮動手臂,迎風放飛手中的紙飛機。它朝遠方滑翔,降落在夕陽的餘暉中,降落在我們許下誓言的地方。
相機的快門聲響起,我倆留下了最美好的時光。
沒想到這個誓言竟然無法實現,我們快將要面對分離。
走在往日我倆一同踏上的街道,想起小時候我倆嚷着父母買糖果給我們;走在往日我倆一同遊玩的公園,想起小時候我倆總是玩得樂而忘返;經過那讀書室的門口,想起我倆為了文憑試焚膏繼晷,寒窗苦讀的辛酸時光。今天就是我倆離別的日子,以往我們總是形影不離,明天開始,這種習以為常的日常也快將消失。
我倆並肩走着,行李箱的輪子不斷滾動,彷彿在留下足印,記錄我倆最後相處的軌跡。
「 搭乘航班往倫敦的乘客,請至五號登機門。」廣播員缺乏溫度的聲音落下,彷彿像無情的時光把我倆強行分開。
「我想,我要走了。」思澄一聲落下,氣氛變得異常冷清。看着她紅着眼框、淚水在打轉,我控制着自己的一呼一吸,徑自拼湊破碎的自己,好讓我更安定地面對他人。只是一旦聽到哭聲,我也無法抑止淚流。滾燙的淚劃過我冰冷的臉,溫暖的感覺把我倆所冰封的情感溶化、釋放,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再也不在意將自己的傷勢展露人前。我倆相擁而哭,如同畢業的那天,擁抱着彼此,留下最美的回憶。
在離別的那瞬,我與思澄相處的幕幕回憶如同走馬燈轉動,我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到了嘴邊的話語什麼也說不出口,心中五味雜陳,回憶傾瀉一地,感慨時間終究還是不斷從指縫間溜走。思澄的背影漸行漸遠,我終於垂下揮別的手,整個人乏力般以在牆壁上。自少形影不離的好友離開自己移民他鄉,這彷彿也挖空了我內心的一隅。我伸出雙手,想擁抱思澄的背影,想要求她多停留一秒,卻無法阻止她從視線消失。
飛機起飛,把我們的誓言,送往遠方。
看着思澄登上的客機一步步離開這片熟悉的地方,我便知道分道揚鑣的時刻到了,我想起龍應台《目送》的一句:「有些事,只能一個人做。有些關,只能一個人過。有些路呀,只能一個人走。」人無法期盼永恆的相聚,再難捨難離,也終須一別。也許在班房裏打打鬧鬧時,我們都習慣了明天再見,也就妄想着永不分離;直到下課的鐘聲響起,方才驚覺歲月的鴻溝已在目前,狠狠地刻下楚河漢界。想要好好享受相聚,卻是終必分離。
夕陽的餘暉染紅了那灰沉的雲層,大地沐浴在餘暉的彩霞中。不知不覺太陽又悄悄向下溜了一點,最終收斂起它最後的光芒,還來不及說一聲再見,便垂下頭去,消失得無影無蹤。時光催人割捨,但我卻更相信回憶,更相信情,相信它能讓我倆穿越地理的界限,能讓彼此之情永存心中。電影《東邪西毒》裏的一句名言閃過腦海:「當你無法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忘記。」我緊握着拳頭,希望握緊彼此相處的記憶,相信在夕陽下又編織了一段段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