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10月28日 星期三 陰天
今天晚上8 點多回到家後, 意外地發現思泉回來了。她仍穿著星期二時那套校服, 原本白色的校服如今卻又黑又髒
頭髮隨意地束了起來; 憔悴地面容上, 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围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
她見我回來了, 便慢條思理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平靜地看著我。「回來了?」我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輕聲問到,打破我與她之間的沉默。
她稍微點了點頭作回答。
我走進窄小的厨房, 放下手中的兩袋菜, 盡量以平靜的聲音說「 回來便去洗個澡。 洗完澡再出來吃飯。」說罢掏出兩杯米, 倒於大碗中。
她仍沒作聲。但我能感覺到她靜靜走向厨房的門口---- 一陣濃烈的酒氣和香煙的氣味襲向我 冲剌著我的鼻子。 我忍不住皱起眉頭, 屏住呼吸。 我沒有理會她, 依舊背著她; 拧開了水龍頭, 准备洗米。
小小的厨房中, 只響著嘩啦嘩啦的流水聲。
「 媽, 」她終於開口了, 沙啞地說「 可以給我一點錢嗎? 」 這句話如一個大鎚子, 狠狠地打在我的心上。 三天以來她第一次回家, 三天以來她第一次如此靠近我, 三天以來她第一次跟我說話, 竟是要跟我要錢!
我深呼吸, 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又任由酒精與香煙的味道剌著我的大脑, 並努力壓抑來自心中的痛苦與怒火。「 妳又要出去嗎? 」半响, 她答了一聲「嗯 」只聽耳旁發出「嗡嗡」聲。 我全身不由自主地勯抖著, 只感覺淚終於迫不及待地從眼角處了出來, 順著臉龐流下。 我憤憤地轉身, 幾步便走到她面前。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 便抬手「啪」地給了她一個耳光。 她愣住, 過了一會兒, 她才慢慢地抬起手摸了摸被我打得紅腫的臉頰; 她只呆呆的看著我, 並不說話。
淚珠一滴一滴地從我眼中涌出, 耳邊的嗡嗡聲越來越大聲。 我瞪著她「妳的成績從中二開始便開始往下滑! 前年不但成績不理想、要留級, 還常常很晚才回家! 好了, 今年你留級, 仍然讀中三, 可以有多一次機會認真讀書, 選自己喜歡的科目; 你呢, 也不懂得珍惜, 只會一天到晚地往外跑, 出去跟那些猪朋狗友鬼混! 不但喝酒, 還惹上了煙癮!」更多的眼淚從我眼中流出。 我心痛至極, 幾乎吼叫著地駡了她一頓。 我停了一下, 深呼吸, 稍微平靜了一些。 「我書讀得少, 也懂得‘养不教, 父之過’這句話。一直以來, 我因為妳沒有爸爸, 沒有怎麼駡妳; 這次打妳, 是希望能打醒妳!」
水龍頭一直沒有關。 厨房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只有嘩啦嘩啦的水聲。
她一直呆呆地看著我, 聽著我駡她, 左手一直貼在紅腫的臉旁。 看我停下來了, 她慢慢放下手, 笑了; 嘲諷而淒淒地笑了, 後來還笑出了聲, 看著我的眼睛卻濛上了一層溥霧 「鬼混嗎? 成績差嗎?」她靜靜地說著, 眼睛也充滿嘲笑的味道 「我不就是鬼混出來的嗎? 我只比妳小17歲! 我根本沒有爸爸!」 她幾乎是喊出來的。 她的笑意更濃了, 而淚也跟著流出來了「 妳也不比我好! 妳憑什麼管我?! 憑什麼罵我?! 憑什麼罵我?! 憑什麼打我?!」她激動地說完, 破門而出, 又走了。
「妳憑什麼管我?!」 這句話不斷回蕩在我耳旁, 吵得我的頭生庝。
最後, 我打了電話給李姑娘。 她一如繼往地盡責, 半夜丟下家人跑來了, 安頓了我。 她又安撫我說, 一定會找到思泉的, 讓我先休息。
她千叮萬嘱叫我不要擔心、小心身體, 也走了。這個已經稱不上「家」的房子中又恢愎了寂靜。
我躺在床上, 卻睡不著, 便坐了起來寫了這一篇日記。
十七年了啊! 十七年前, 在李姑娘的陪伴下, 我第一次抱了思泉, 「文思如泉」是我對她的期望。 我是一個已經沒有人生、沒有夢想、 沒有未來的人了。 思泉, 她是我惟一的我希望, 也是我惟一的親人了。 爸、媽說除非我不要這孩子, 否則不能回家; 而那個曾經對我說了多少甜言蜜語的人, 自從告訴了他思泉的存在後, 我再沒有見過他。
我戒煙戒酒、找工作、 申報公屋, 只希望思泉可以好好讀書, 有個與我竭然不同的人生, 不要走我的路。 可是如今 她正一步一步重複著我的腳步。 我當時從來沒想, 一時的貪玩, 不僅毀了自己的人生, 還毀了思泉的人生。
思泉, 求妳, 求妳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