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自古以來是人類的交流方式。昔有飛鴿傳書,今有郵差送件丶電子郵件。 雖然每件信件對不同人的意義也不盡相同, 有的是為了記錄並分享生活點滴;有的是為了斥責投訴以洩心中之憤; 有的是為了提出請求希望得到幫助。但是信件的本質還是離不開向別人表達心中所想,通過寄出和收取兩個步驟, 寄信者得以向處於異地的收件者分享訊息。
既然如此, 一封沒寄出且沒有達到交流目的信還能稱得上是信嗎? 它還有肩負起傳達訊息的使命嗎? 稱之為信真的受之沒愧嗎? 沒有寄出的信就像沒有內頁的書本、 沒有水的湖泊、 沒有人的家, 看著總是感覺怪怪的。如果「信」上記錄著作者所思所感, 我們應該稱之為日記; 如果內容大意是抒述作者的看法, 我們應稱之為的內心獨白; 如果作者希望透過此「信」表達歉意, 我們應把它叫作反思文章。 我們總能找到各種字詞更精準地代替「信」這一字。既然如此,我們何必稱之為信?
烈日當空, 我獨個兒站在郵箱之前, 手中拿著白色且早前已填上收件地址的信封。以上皆是我腦中的聲音, 目的是為了叫我盡快把信投進狹窄的收件口, 好使我的心頭大石亦隨著這縫罅隙離我而去。 可是每次信件快將因失去平衡丟進郵箱裏時, 我總是於心不忍, 把它抽出, 讓他重見光日。 如此下來,反複數次, 我也沒能它放進郵箱。我知道今天嘗試又以失敗告終。 因此我也只能重複前幾天的步驟, 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回背囊之中, 期望著下一天,我能夠鼓起勇氣, 能毫不猶豫地把它寄出。 如此日復日, 雖然我在走到郵箱前時, 總向自己講一番說話, 或從感性上 、理性上、 邏輯上希望能夠說服自己, 但每次也只能背著它走上歸家之路。
回到家中, 我總是責難自己, 為甚麼明明只是把它退入那縫隙, 然後放開手這簡單動作也未能完成。 我不明白, 我不理解, 寫信時的我,與投信時的我判若兩人。 一則揮灑自如, 字字鏗鏘, 另一卻猶豫不決,優柔寡斷。
如此下來, 一個月過去了。 投信一事亦漸漸變成例行公事, 我慢慢忘記了寫信的目的, 信中的每隻字也逐步從我記憶中消失。 一天,我終於忍不住了, 我不再為此事浪費寶貴的時間和心力,我放棄了思想角力,我決定不讓自己再掙扎。 我把它封存在抽屜裏, 並用其他文件將它覆蓋,這封「信」, 終於成為了一封沒寄出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