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雙腿似是漫無目的地交替運動,好酸,好累,目光只能注視前方十尺,眼睛被汗水和淚水還有血夾雜著,淹得快睜不開了。腦袋一塌糊塗,好辛苦,但我不能就此停下。偌大的校園,現在我只能聽到逐漸急快的心跳聲,好像跟我倒數計時一樣,沒有給予我喘息的機會。
片段隱約浮現在眼前:原本活生生的人下一秒身首異處、血肉淋漓的同學、好友被抓住卻無法逃過死亡的絕望。來自自身的恐懼使我繼續前進。
我知道它們就追在我身後,而作爲被推選出來的誘餌之一,我壓根無法去選擇,只能這樣狼狽地逃跑。我不想死……不想死。
還是一個多雨的夏天、知了求偶的季節,班裏的黃「大仙」觀天作卦,恍惚似洞悉天機般,蹙眉喃喃道今天諸事不利,不宜上學。路過的男同學取笑:「嘿,你就吹吧,這小子昨晚熬夜通關,鐵定是沒碰過老師的槍械組裝工作紙!」大仙頓時面如土色,掄起木尺:「光頭的,看貧道今天怎樣收了你!」全班哄堂大笑。
在打鬧間,班上誰也沒有察覺到班房甚至是校園的異樣,也沒有誰會想到原本如此融洽溫暖的一班,在死亡的面前會那麽現實和殘酷。我記得那時的蟬鳴很響,響到有點煩心。
拼命跑卻始終無法甩開身後怪物的我,隨著體力的透支,心底漸漸浮現出絕望以及無力感。我不敢去回頭,不敢看我與死亡的距離。
就在樓層拐角處,視綫猛然一黑,手腳也被抵住,無法動彈——被突襲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一愣,隨即按著本能反抗。
「大哥是我,別動!」身後人鬆開了手,壓低聲量悄悄道,「它快來了,屏氣。」腦袋終于冷靜下來,喘著氣。我很清楚話裏的它指什麽,所以我遵從了他的指示,但沒有消除應有的戒備。
從縫裏射出幾綫光,讓我看清櫃子外面東張西望的怪物——慘劇一切的源頭。
成人般的高度,整身呈黑色,邊緣漸透明,如果不是面部那詭異的五官以及比例上過長的雙臂,遠處看上去就是一個正常人。
我知道那是什麽,在教科書上看過,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外國科學家,因興趣使然而研究出來的生化武器,有等約六歲小兒的智商,其力氣之大扛起汽車不在話下,唯二的弱點就在與常人無般的速度,以及……以及什麽呢。混亂中我竟然忘了這關乎生死的資料!
忽地,我就想起老師歡樂的課堂,同學明媚的笑容,以及現在沐血的教室。老師……老師他是爲了我們犧牲的。
在我們這個戰亂邊境部落,有著自己的武裝設備、武器,宛如一個國家的機制。當地政府鞭長莫及,衹好近年派兵鎮壓,對外宣稱我們是恐怖分子,行爲卻比我們更像恐怖分子。呵呵,就憑那些貪腐的官員能管好這裏嗎?
「喂,那隻走遠了。」他拍拍我胳膊,看著我臉就定了定,「沒事吧?」我抹一抹眼睛,擦下所有狼狽,腰板挺直了些,吸氣:「血汗兒女,雖死猶榮!」「肚餓嗎?」他不以爲意,舉了舉手中的餅乾。空氣像凝固似的,兩雙眼睛對視了一會,然後我們都鬆了口氣。
對完暗號,大家互相交換情報。癩痢頭向我仰了仰頭,意有所指:「你也有了那東西對吧?」見到我一副莫名其妙,就着急戳破:「藥劑啊藥劑,怪物的弱點啊!這次他們突襲肯定無法領大軍攻破防綫,該死的意外到咱們學校……」
不久前的記憶如漣漪一層叠一層,回放到被趕出離開課室時,沒有留意到的:頻頻被敲響的警鐘聲、眾同學由慌亂到僵硬不忍的表情、決絕的語氣。我從褲袋掏出他們最後胡亂塞給我的一個瓶子,不禁眼泛淚光。
「你、你怎麽又——」
「反擊戰已經開始了。」我順著光綫,看向天空,握緊了手中的小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