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我努力地睜開眼睛,周圍已與我昏倒前,那片頹垣敗瓦伴隨熊熊火光的畫面截然不同,和這裡對比起來,或許那兒,反而可以稱為天堂吧!四處都是從爆炸中倖存下來傷患,大家不是需要截肢,就是需要開刀,他們的慘叫聲傳遍了整個醫院。所幸母親躲在家中,沒有怎樣受傷。我也只是被爆炸波及,失去了左耳罷了。
「這邊的狀況簡直是慘不忍睹,父親,不知您那又是否和這一樣呢?女兒我真的真的好想您啊!」
我依然握緊著手中的信,看著昏迷中的母親,我越發堅定,父親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
我不知已看過多少次櫻花飄落,看過多少次櫻花盛開,窗外依舊不見父親的踪影。大日本帝國確實敗了,總是有那麼些天,會有一些士兵帶著箱子在城鎮挨家挨戶的詢問,那些想必是士兵們的遺物吧。到現在都還沒收到「遺物」的我們,是否又該慶幸呢?每次看著外頭的士兵走過,我的心情都極為複雜,一是不希望他們走到我們家,對我宣判父親的死刑,但又想向他們打聽父親的情況,好讓我對父親的回歸不再抱有期待。
那天夜裡,我失去的耳朵像是聽到了父親的聲音,父親溫柔地對我說著抱歉,抱歉自己回不來了;抱歉沒能遵守約定;抱歉自己拋下我與母親一個人先走了。
那夜,父親的書房難得地坐滿了人,幾個穿著軍裝的人聚在父親的書房,他們先是以軍人的方式為父親送行,再舉杯敬我崇拜的父親。他們是父親的戰友,看著他們留下真摯的淚水,不難想像父親作為軍人時的榮耀,值得他們的尊敬,就如同我對父親的感情一樣。
母親雖然極力阻止,說我還只是個孩子,但他們卻認為有義務向我道出真相。 父親是為了保護戰友,而被敵軍抓去,即使是嚴刑拷打下,父親依然是一句話也沒透露,他們的藏身地才沒有被發現,抱住了大量士兵的性命。他們沒有再說下去,我看見他們眼眶的淚,他們在父親的書房再次敬起了軍人禮。
「妳的父親是英雄,即使戰爭失敗了,他仍是拯救了我們的英雄。」
其中一個士兵向母親遞上了父親的遺物。裡面只有一些衣物,護身符,以及,一封給我的信。母親並沒有理會那雙遞來的手,反而像是愣住了。
母親的表情很難形容,明明當時沒有受傷的她,現在卻像極了躺在醫院裡發出哀嚎的人們。母親為何如此失態?或許是在沒看到父親遺物時,仍抱有希望吧!母親扶著牆走出了父親的書房,嘴裡喃喃道:「那……那個混蛋……又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我替母親接過遺物,他們便離開了。
「英子:
看到這封信,或許我可能不在了。不能看著妳長大,應該是我要償還的罪吧!我把所有時間放在自己想做的事上,或許我在妳眼中是英雄,但不顧一切就拋下了你們的我,說到底只是個自私的人。或許,在你扯著我衣角的時候,我就應該停下,那或許才是正確的吧……」
我沒有再看下去,我很清楚,父親,在那刻,是我想要的「父親」。
「敬愛的父親:
您現在過得還好嗎?知道現在的戰況順利,您有望在兩年後回來,女兒對此深表期待。但,作為女兒,我,英子希望在此向您提出無理的請求,希望您能放棄軍人的身份,立刻回到我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