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肚子餓，煮個麵給我吃！」

「你都已經十二歲，就自己去煮，不要常依賴別人幫你。我十二歲的時候，已經負責一家八口子的伙食。」

「我不會煮，媽媽沒有教我。」

「你媽媽真的是……」

「好啦，好啦，煮給我吃嘛。」

我到廚房去燒水，準備煮麵給我的小孫子吃。水煲的水還未有水球翻滾，我探頭到客廳：「要吃什麼口味的？」

「隨便。」

「要不要加雞蛋。」

「隨便。」

「那麼，麻煩少爺仔你，要是吃東西的話，就把桌上的東西收一收。」

「得啦。」他只顧看著電腦屏幕，沒有看我一眼。

水滾，放麵條，蓋上。靜待三分鐘，關火。就是這麼簡單，我家未來棟樑竟然不會煮。麵條倒到湯碗裡，冒出白色的煙，我捧到客廳去。

「欸，你不是收拾桌子嗎？怎麼書本還在這裡？可以吃了。不要再打機，冷掉就不好吃。」我一手拿著湯碗，另一手推開桌上的書本。

「得啦。」他坐在滾輪電腦椅上，借電腦桌的力一推，一百八十度的轉身，在客廳溜走到飯桌，一手抓住飯桌邊剎停。

他只顧低頭啜麵條，湯汁都彈出來，彈到書本上去。「你看，又不把東西收拾好，湯汁都彈到作業上弄髒了。要不要交給老師？」

「要啊，隨便啦。不然，你幫我弄乾淨。」

這個少爺，什麼都要人幫。「你都這麼大，不會自己弄嗎？衛生紙就在旁邊而已。你媽媽不在，我不幫你，沒有其他人會幫你，你最好就快點自己清理好。」

「好啦，別囉唆。我自己會處理！」他擺出一副不耐煩的咀臉，用他細小而銳利的雙眼，瞄我一下。然後，一個反手把衛生紙盒旁的花瓶給推翻到地上，花瓶被粉碎成一塊又一塊的碎片。碎片的角，比菜刀的刀峰更利。

這個少爺發脾氣了，不合心意，就推倒東西在地上，今次是打出花瓶。我拿了掃把，看著地上的花瓶碎片，彎著腰慢慢地掃著。

外婆怎麼突然靜默不語？她只安靜地掃著碎片，不像平時的她啊。嘖，我只是不小心打破花瓶，又不是不赦之罪，用不著沉著臉色，擺出長輩的架子！

「我是想拿衛生紙，不小心撞倒花瓶。有什麼了不起啊？現在不出聲給臉色我看。」

「你沒有給臉色你看，你這什麼態度？」雖然被這頑劣的孫子氣得如火燃燒，可我又不忍心待會兒他不去弄乾淨，交一本污髒的作業給老師。我用衛生紙沾一點點水，在髒的部份輕輕印走湯汁。我就不出聲，就看他氣沖沖走回房間，想玩什麼花樣。

咦，我的手錶呢？怎麼不見？「你又把我的手錶放在那裡啊？說了很多遍，你！不！要！亂碰我的東西！」

我走進他凌亂的房間，他桌子上的書本、遊戲機帶、影碟，亂放一通，毫無整齊度可言，只要用力一搖桌子，通通都倒在地上。衣櫃邊，還露出幾條波浪皺似的恤衫角。「我才沒有碰你的東西，你自己看看你桌上的垃圾，那當然是找不到。自己不把東西收拾好，現在來發脾氣怪我，這什麼道理？」我常叫他把東西收拾好，是他當我的話是一隻耳邊飛來飛去的蒼蠅。

「明明就是你！」

大門鎖打開，剛好有人回來。

「媽、梓健，我回來了。梓健，快來，我買了i-phone3GS給你，你可以下載遊戲來玩，過來研究研究。」

「女兒，你有沒有搞錯，你又買這些東西給他。一個月前，你才買一部新的輕觸屏手機給他，上三個月他生日，你才買一台新電腦送他，現在又買。你也太寵他了吧，花那麼多錢買這買那，他才十二歲而已，長大就不得了。」

「沒辦法，我又要工作，沒有時間陪他，我怕他會悶。沒所謂啦，他開心就好。」我的女兒一邊脫下高根鞋一邊說。

「怎麼不是i-phone4？這個已經過時，我不要這個，是最新型號的我才要。」少爺仔眼尾再沒有看過我女兒剛買回來的新手機。

「哦……那好吧，我明天就去買給你。」我女兒一邊講就一邊皺著眉頭。

「我現在要出去跟朋友玩，媽，幫我綁鞋帶。」我女兒彎下腰。

「哎呀，少爺仔不懂得綁鞋帶。」

梓健向我反白眼。「梓健，跟什麼朋友去玩？」我女兒幫梓健綁好鞋帶，用手扶著自己的腰，慢慢站起。

「問那麼多幹嘛？朋友就朋友。」

「媽媽只是擔心你。」

「女兒，你看這少爺的爛性格，只怕他認識的都不是好人。」

「你閉咀。」

「好啦，你們兩婆孫都別吵了。梓健，你回答媽媽，你到底要跟什麼人出去？出去做什麼？」她雙手抓住梓健的手，似是想問清楚，又似是想阻止他出去。

「你不要再煩啦！」梓健扭開大門的鎖。

「你這什麼態度，我是你媽，我有權管你。你要是敢出去，我就沒收你的手提電話，拔掉你電腦線，不給你零用錢，看你怎麼再出去！」

一個外婆，一個媽媽，這兩個人是燒壞腦子嗎？心情不好就衝著我來，發洩在我身上。哼，我才不相信她會狠心這樣對我。我告訴你，本大少爺脾氣也不是很好，你不給我出去，我就偏要出去。

「呯」一聲，大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