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牛是天生的旅行者,以與生俱來的外殼作家,但這並不代表蝸牛的旅行是順暢的,正是這天生的“房子”,註定了牠要背負蝸居的命運。
我望著腳下這常被世人忽視的渺小生物,背負著沉重,狹隘的“房子”,在地上爬行著,煎熬著,仿佛滿副裝備的旅者在漫漠中徒步行走。然後,牠累了,停止了爬行,緩緩蜷縮進自己唯一的空間。
身邊的行人呢?他們無一不趕著生活的節奏在我身邊擦身而過,頭也不回,一刻都不停下,好像被時間的巨輪緊緊壓迫著。他們的眼神是空洞的,眸子卻直直視著一個方向,又好像很堅定,仿佛想衝出哪裡,抑或在渴望,在追求著什麽。他們匆匆地向四面八方走著,在人生這個迷宮中兜兜轉轉,卻難免走上同一條道路,一條,奢美卻空虛的道路。然而這甜美毒藥是世人抵擋不住的誘惑,他們無法不擺脫自欺,在這條道路上互相拼命地追逐著,追向那仿佛在閃耀的出口,最終便墮向慾望的深淵,淪為金錢的奴隸,蝸居在這看似華麗而不斷沉淪的社會。
同為旅者,世人的步伐的確比蝸牛更快,卻顯然比蝸牛生活得更加乏累,我不禁為人生這趟旅行感到迷惘,甚至厭倦,我不曉得,我是否註定要蝸居在狹隘,墮落的社會,是否註定和蝸牛一樣,永遠被金錢,慾望的重殼所約束著?而人生這個迷宮的出口究竟在何處,究竟要尋覓到何時?我和蝸牛又何時才永遠得以解放?
藍天窺視著我,不給予我答案,世人也照常在進行著都市的生活節奏,但,一切都只是幻象中的掙扎,毫無思緒。這一刻,腳下的生物動了,探出它的觸角,感知著這個世界,欣賞著沿路的風景,繼而往前方爬行,無盡地爬行,蝸居,再爬行。
我的心狂跳了幾下,原來,世人雖然和蝸牛一樣背負著重殼爬行,卻生活得遠沒有蝸牛那樣有意義。
不同於花草中飛舞的蝴蝶和泥土中鉆行的蚯蚓,它踏踏實實地在大地上爬行,不錯,牠的家的確是狹窄,沉重,但那仍是牠獨有的空間,倦了,就能鑽進背上的家休息,時而探出觸角,平靜地欣賞著沿路的風景。即使行在風雨中,也能安然停下歇息,回望著風雨中留下的足跡。
世人呢,眼睛中只有慾望,被時間的巨輪壓迫得近乎窒息,從未有時間停下欣賞身旁的風景,回望身後留下的一路腳印,珍惜周圍的人和物。
然而,縱使世人懂得珍惜,又何以從這沉淪的社會中解放,找到屬於自己的空間呢?
即使蝸牛脫去了外殼,牠能像鳥兒那樣自由地在天空中翱翔,或像魚兒自在地在水中穿梭嗎?不,不能,因為牠是蝸牛,只能爬行,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