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火焰一直燃燒著，燃燒著。直到不再因稀薄的空氣而感到呼吸難受，屋外平靜下來時，我們的心仍惴惴不安。老人顫抖著手，打開了門。

映入眼前的，只有一片頹垣斷壁。學堂外的街上，所有樓房攤鋪化為廢墟。已是白晝，縷縷黑煙卻把天染成一片灰黑昏暗。眼前，再沒有放學時街上同學們吵嚷著要買冰糖葫蘆的身影了；再沒有後院白貓在午飯時來要魚骨那討人喜歡的模樣了；再沒有學堂對面書館裡源源不斷的人流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悲痛和絕望。我失重倒地，忍不住放聲痛哭。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的景象——我克制著內心的悲憤，思緒回到手上緊握著的槍。訓練場裡，我扣動扳機，子彈在槍管裡徑直地飛出去，穿透前方十米處的槍靶，直中紅心。

三年前，我們被政府軍隊找到，住進離家鄉很遠的軍校。從報紙上，我得知了父親犧牲的消息。看著父親的信，眼裡泛著渴望的淚光，我決定代替他完成那個遙遠的承諾。幾年來，我習慣了穿著被汗水浸透的軍服，習慣了日以繼夜的瘋狂訓練，總在晚上看著滿天星星想念父親。我很清楚，堅持艱辛的訓練意味著你有能力在將來的戰場上，殲滅敵寇，保護戰友。倔強和堅毅，促使我一一完成了各項前線訓練，擒拿、自由搏擊、射擊、機械拆裝，樣樣出類拔萃，我終於在叢林綜合考核裡脫穎而出，以首名成績成為一名年輕的女指揮官。在坐車回來的路上，教官和我坐在一起。

「曉芸，從明天入團起，你要隨時做好戰鬥準備。」

「林教官，我準備好了。」

「我知道，你想替李教官完成遺願。但你要明白，這場戰爭所禍害的，不僅是沈陽，是整個國家。」

「……是，我明白。」

晚上，我跟艾米、喬雪和老人在油燈下談了好久，像以往在學堂的夜晚，吹著涼風在門前的小木凳上聊到深夜。我叮囑艾米和喬雪照顧好老人。翌日天還未亮，我踏進吉普車廂，手裡緊抱槍械。軍隊整裝待發，前往遼沈地區前線。在車上，我告訴自己，已經準備好隨時抵抗戰爭的槍林彈雨，誓要完成任務。

幾天後，我們抵達被敵軍佔領的沈陽。戰爭一觸即發，眼前看見的，不是那個繁華的沈陽城，不是被火燒盡的沈陽城，而是敵人的軍事基地。團長命令，這場戰爭必定需要拿下。戰爭一觸即發，城墻外的主力部隊已就緒完畢。抹去額上的冷汗，我把槍上膛。隨著部隊攻進城裡，戰場上霎時硝煙四起，槍聲和手榴彈的引爆聲打破沉寂，不長眼的子彈不停在身邊飛過。接到命令，我帶領幾名狙擊手到左邊的城樓側擊敵方。俯身快步小跑過沙包堆，我們登上城樓碉堡，把槍利落地架在方形的小口上。瞄準樓底斜下方，敵人一個接一個地應聲倒下。論地點方位和戰鬥實力，雙方都勢均力敵。經過十多天作戰，我們艱難地攻佔了敵人在城裡的指揮部，最終殲滅敵人。滿城的戰士互相擁抱歡呼著，沈陽終於回到我們手裡。臉上滿是灰塵，可我笑得燦爛，因為我們勝利了。

我想起了教官的話，我立志要繼續為國而戰，從敵人手中把我們的國家奪回來。我已經忘記自己經歷了多少次激烈的戰役，度過了多少個無眠的夜晚，硬啃了多少餐只為充飢的板硬窩頭。直到最後勝利，國家終於恢復了久違的平靜，我也成為了一個教官，在沈陽軍校執教。

天空不再是硝煙瀰漫，而是鑽石點綴的黑色畫布。站在沈陽城的最高點，滿城璀璨的燈火盡收眼底。父親的話似乎又在耳邊響起。

「等我回來，就為你點滿整座城鎮的燈。」

我彷彿看到了父親的臉，我們都欣慰地笑著。

「爸爸，我回來了。沈陽城的燈，所有城鎮的燈，我都為你點滿了。」

霓虹燈牌的絢爛，小巷街燈的黃暈，數不盡的萬家燈火，點亮了整個城鎮。光明，又回到了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