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去了疼愛我的父母,失去了熟悉的光線,生活竟變得如此不習慣,仿佛置身於陌生的國度中,而伴隨我的只有那黑暗和寂寞。我沒有像電影中的主角般用力地捏自己的臉,好讓這個噩夢能快點結束,因為…… 我的眼清清楚楚的讓我明瞭了,這並不是夢。我埋怨著,埋怨著那個我曾經如此感恩的神。
在醫院裏的一個月,是我最難熬的日子。每天過的是橫屍走肉的生活,不是做複健,便是接受心理醫生的治療。我變得對聲音很敏感,身體無時無刻都在警備當中。性格更變得怪癖,不願多說話,仿佛我的世界,我的心都被一縷縷黑霧圍繞著。
不,先救我的父母…… 拜託…… 我的腳一伸,剛剛的影像消逝了,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眼睛拼命地眨,四周依然漆黑一片,這時我才記起…… 這是我在醫院的第一個噩夢,我並沒有告訴心理醫生。我的感受,他們不懂。
翌日,院方把爸爸媽媽的遺物交到我手中。我嗅著捧在手中的襯衫,認出爸爸淡淡的煙味,多日來壓抑的淚水,宛如洪水衝破堤壩,忍不住地流了下來。再伸手去摸索,心裡一怔,那不就是我的相機嗎?我沒想到還能有機會拿著它!不過,現在的我再也不配擁有它了,我用不了它。爲什麽這一切都那麼的熟悉,卻又那麼的陌生、遙不可及。
「這次的攝影比賽冠軍是…年紀最小的王若雅參賽者,這就是她的作品!」 台上擺著一幅模模糊糊的黑白照片——帶著血的骷髏!大家驚嚇地發出呼喊聲。「別走別走,這不是我的照片,我的照片會讓你們會心微笑的…」欣喜若狂轉而為悲痛不已。這一次打開眼,我的世界還是一樣,沒有光彩。夢中一刹那的喜悅,把我拖入了失落的深谷中。看不見的我還有什麽用呢?
幾經轉折,院方終於聯絡上了我的阿姨——媽媽的妹妹。我還記得阿姨來到醫院病房的情形:她用手臂緊緊地抱著我,口裏一邊喃喃地說會好好照顧我。與此同時,我的眼淚也潸潸地流了下來。
經過了一個月的治療,我搬到了阿姨家跟她一起住。但我的自卑感仍未有一點點的減退。我害怕我總會是一群人中的另類,因此,我每天都足不出戶,躲在一個小小的房間裏,自我封閉的世界裏。
可是,那一天,卻變成了我生命中的轉折點。
「當你在穿越山嶺的另一邊,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一輩子有多少的來不及,發現已經失去最重要的東西……」我輕輕地哼著張震嶽的一首歌。
「若雅,你在哼什麽歌?」阿姨推門進來,問。
我無言……
阿姨繼續說,「你聽聽,這些都是你的同學錄給你的話。」MP3中播出了零零碎碎的聲音:「加油。」「啊雅,我永遠支持你!」「你在我們心中是最棒的!」
「我讓她們失望了,我再也不是最棒的,我…我看不見了…」我抽泣著。
「誰說的,你可比那些先天失明的人幸福多了。 你曾經用你的眼睛去素描這個美麗的世界,更用你自己的方法帶給不少人快樂。現在,上帝只是要你透過你的心,去重新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阿姨摟著我的肩。
我再次無言……
沒錯,上帝把我的門關了,但也幫我開了一扇窗。至少我不是孤獨一人,我還有一群好伙伴和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我的阿姨。
當晚,我作了一個夢,夢見爸爸媽媽一邊摸著我的頭,一邊唱著,「我們總是在抱怨事與願違,卻不願意回頭看看自己,想想自己到底做了甚麼蠢事情,也許是上帝給我一個試煉,只是這傷口需要花點時間…而我們終究也會遠離,變成回憶。」 我睜開眼,習慣了長久以來的黑暗。我十分驚訝,這不就是那首歌的下半部份? 原來爸爸媽媽也一直陪伴著我,在我的回憶中…….
阿姨那番話讓我明白了,雖然我失明了,不能拍照,但我仍可以將歡笑、希望帶給處於絕望中的人們。而我選擇的方法是要透過我的文章,感染那些悲觀的人,因為我將會是一個充滿自信和希望的失明人士。
然而這就是我的第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