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我拖著虛浮的身軀,踉踉蹌蹌地走路,看來我今天又無法再駕車了。唯有拿出「八達通」卡朝向地鐵站內的收費器吻了一吻,然後緩緩地步向車廂。

多久沒有乘搭地鐵呢?我已經想不起來了!只記得以前每天無論上班或下班,都要與擠迫的人群擁抱過,才能擠進車廂。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天天如是,亦從未厭倦。因為當時我有的,是魄力和時間。然而,憑著我堅毅不屈的精神及運氣,不用多久,我的事業發展愈來愈順利,居住地方愈搬愈大,更有一輛跑車代步。從此,我就沒有再擠地鐵了。

忽然間,我好想懷愐一切,於是這幾天,我都乘搭地鐵。

「請先讓乘客落車,多謝合作........」久違了的廣播聲音,聽了幾天仍然覺得很陌生。車廂內空蕩蕩的,與記憶中那擁擠不堪的情況有天壤之別。列車徐徐開動,廣告燈廂飛快倒退。車廂內蒼白的燈火,映照出一張張冰冷的面孔。當列車駛進黑暗的軌道時,我從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臉:枯黃的臉頰,塌陷的眼睛,薘亂的頭髮。看著看著,我覺得自己很可笑,就連浮在玻璃上的臉也跟我一起笑。這幾天以來,我不斷到最名貴的時裝店購物,到最高尚的餐廳用餐,到最熱門的旅遊景點遊覽,好像要補償我以往在工作上不斷地付出。突然間,我驚覺列車行駛時的聲音以及鄰車內的臉孔,仿如千百萬隻鬼魂迎面撲來.......

我害怕得只能將頭深埋在手裹, 獨而無助,搖晃搖晃的走出地鐵站。遠處傳來鏗鏘的歌聲,空氣中濃烈的「煲仔飯」味告知我尚在人間,原來我已不知不覺地走到廟街。走近一 算命攤子,一個江湖術士向我揚揚手,我便走了過去,把我的手掌靠近那昏黃的煤油燈。「小姐,你三十歲前福星高照,應早就事業有成吧!不過姻緣就較差了,至今仍未曾有心儀對象。看看你的生命線......恕我直言,看來你......」

突然「 啪!」一聲,我倒在算命桌上,昏黃的煤油燈頓時染上了紅色。醫生的說話猶在耳邊:「你胃裹的毒瘤擴散得很快,最多只剩下十天壽命。」大概天國真的是近了,今日已經是第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