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教人員從腰包裡掏出一串銀晃晃的鑰匙,插入匙孔——
「嘎——嘎——」沉重的閘門隨之打開,我緩緩步出監獄,抬頭仰望穹蒼,深深吸入一口自由的空氣……
自由了!我真的自由了!
是嗎?我真的自由了嗎?
作為一名釋囚,親友嫌棄我,支持者拋棄我,記者疏遠我。在回家的路上,沒有家人的噓寒問暖,沒有支持者的關懷備至——途人不是對我指手劃腳,就是亮出手提電話,拍攝我有如喪家之犬的面目。畢竟我曾犯下滔天大罪,面對冷眼與嘲笑,面對孤立與奚落,也只好低頭默默接受。我活該!
社會本就是個華麗的無間地獄——監獄裡被囚禁的是肉體,社會中被束縛的是靈魂。可是,精神所受到的創傷,又豈是肉體所受的苦之萬一?
我絕望了!我投降了!就任由我掉進這個無間地獄,掉進萬劫不復的深淵吧!
我把家裡的門窗緊閉,徐徐把燒得正旺的火盤捧至客廳中央,然後悠然地躺在沙發上,迎接生命的終結。
漸漸地,我感到一陣暈眩,眼簾緩緩垂下……
「嘭嘭嘭——嘭嘭嘭——有人嗎——」
一陣耀眼的白光映入我的眼簾,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察看周遭。
「我在哪兒?」
「別擔心,你是在醫院。我是允行,負責跟進這案子的社工。」
「我沒救了,我不需要社工的協助。」
「只要洗心革面,一切都可以重來的。」
「不可能……」
「哼!你是沒膽子吧!跟我來!」
允行把我帶到孤兒院。孤兒院裏的小孩都在雀躍地玩遊戲,一看見我俩,立即瞪大眼睛,好奇地觀察這些外來者。
「你看!你看!他們沒有親屬,沒有金錢,仍然渴望往外面的花花世界闖蕩。你既有親人,又有豐厚財產,卻如此窩囊!」
「我沒有親人,他們都瞧不起我……」
「別人可以瞧不起你,但你不可以瞧不起自己!」
「我的確懦弱,我的確無能……」
「事在人為,只要日後多作好事,不愁別人不對你刮目相看。」
事後,允行替我安排了輔導員的工作。卸下明星包袱,我以親身的經歷,以及三寸不爛之舌,步入社區,拯救了不少險些沉淪毒海的「邊緣青年」。
「行至山窮處,在看雲起時」。一點一滴地,我重新建立自信,重新累積人脈,重新踏入社會,亦與家人重歸於好,生活重回正軌。
事過境遷,驀然回首,其實只要當初能夠打開心扉,海納百川,接受不同意見,靈魂的枷鎖便能不攻自破,這一齣悲劇便不會上演。
微風吹過,我再次抬頭仰望穹蒼,星星一閃一閃的向我眨眼睛……
「真的自由了嗎?」
「是的,你真的自由了。」風中飄來一把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