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起母親塗好果醬的吐司,父親在門口把他軍綠色的探險帽戴在我頭上,拍拍我頭,道:「記得……」「別去松果堆嘛!」我接了下去。胳肢窩夾著本小說,嘴裡叼著吐司的我往木門一靠,嘎吱,推開門,踩著泥踏上小路。
佈滿水氣的白霧一絲絲飄著,繞著大樹,彷若見到精靈腰間纏著飄逸的白紗,青袖子在風的撥弄下輕輕晃動,不經意間又揮灑下顆顆朝露,散出昨晚夜裡的雨洗出泥土的芬芳。踩著小河下的卵石過河,賤起的水彷彿破了那刻的幽靜,形成的漪淪擾了林的清夢。
垂落的麻繩梯被夜裡的雨打濕,濕潮的繩子伴著落在那兒的泥蹭得衣服一塊塊漬。樹屋的地板上落印著我的泥腳印,我拉開褪色桌布做的窗簾,一縷晨光落下來,在窗口向我探頭。我不顧地脫下大衣摔到一角砌成靠墊,依著坐下蝟在角落裡翻開書皮。
突然虛掩的門被人踹開,一名老頭眼睛被蒙上一塊黑布,嘴巴和鼻子被塗了迷藥的白布堵住,兩手往後一押,膝蓋被人在後面輕輕一踢,便咚一聲,清脆響亮地跪倒在地。破舊木窗上糊著的報紙耐不住深夜的陰風,掙扎地落到地板。伴著深林中破屋的低鳴,男子將汽油豪氣地往已昏去的老頭的身上潑去,從髮絲到腳指甲,一處不漏,一滴不剩。任風怎麼吹,唰一下點燃的火柴就是不滅,穩穩地落在老頭懷中。燒起的火似乎還添了些許暖意。男子緩緩起身,壓低了頭上那頂鴨舌帽,勾起嘴角,步出光亮,落入黑暗。
未幾,一陣短促的呼吸聲溜進我的耳朵。我一哆嗦,合起了書。「救……救我」環顧樹屋,我循著聲音靠近,繞過木茶几,踢開腳旁的果子……是由松果下方傳來的。頓時,剛從懸疑小說抽身出來的我慌了:莫非……真如小說所寫在深夜裡的森林有人遇害被藏在樹屋……待清晨被人發現?是謀殺未遂還是……不會吧?顧不得父親的話,我撿起一旁的樹枝,朝松果堆裡戳了戳,沒有反應。於是我跪下來推掉這座松果山,木板地上有一個佈塵的黑盒子,我拿衣角胡亂抹去灰塵。把盒子捧起,兩眼向盒子裡的洞望去,裡面鑽出的強光未等我反應過來便將我吸走。
周圍無光,只見不遠處有一團紅光似火燃。是出口嗎?彷彿那是唯一的出路,我踉踉蹌蹌地向紅光走去。「來救我呀」耳旁的聲音忽遠忽近,我如中了咒被吸來了這兒。
步出黑暗,踏進火光。
「這是哪兒」「你是誰」「我要怎麼救你」「我要這麼回去」這些疑問成一隻隻蚊子在腦中嗡嗡作響,從未停止在耳朵裡迴盪的求救聲是驅不走的蚊蟲、撓不了的癢更使人抓狂。周圍的樹落髮禿頭,剩下瘦削的骨架,成了臥床插針的絕症病人;同樣的白氣瀰漫,但濃煙嗆鼻一掃清新;不知去處的水廢了河流使木船成了助燃的飾品。
「你是誰?我在哪裡?」
「我……我是……2020年的澳洲森林」
「怎麼會……明明……」
「救……救我……好熱……我……我要喝水」
是森林在說話。只聽呼吸更見短促,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如網絡不佳加載不順的音頻,我內心著急如四周劈裡啪啦在燃的火。燒不盡的木,亂舞的灰燼與蒙人雙眼、掠奪人氧氣的煙霧。站在火海中一個小島上的我思緒混亂,邁不動腿,喊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