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向來只有一個。”
向東來到香港已有三年時間,三年來,始終和父母姐姐四人同住在不到十平方米的「劏房」。小小的雙層床擺在裏面,卻已佔據了一半的空間,加上冰箱碗櫃電視和其他雜碎,能供人活動的空間只剩僅僅十塊小磚。四人的衣服懸掛在房間半空,靠父親搬來的架柱在牆上固定而成,古時的「懸肉為林」,成今日「懸衣作食(作寢)」,無時無刻陪伴在向東身旁,甘將其一生奉予向東。惜向東生性狂傲孤僻,不願與衣為伴,更常指罵淩駕於他的「衣院」,大罵之後,雙方鬱鬱寡歡,悲情收場。
在那房間中,向東每每躺睡在床上(只能躺睡在床上),透過窗戶仰望天空,遐想自己為雲為月,在無邊無際的天空飄蕩,並受人敬仰。他不敢將自己化身為太陽,因為在他眼裡,太陽是世上至高無上的,與神無別。而他自己卻只是一介草民,不敢與神攀比,但願協助天神,有助天神將光亮帶進寸土之遠向,遂將遐想退為雲月。
雖說向東有著神一般的遠仰,但他的身軀卻終究只是凡人,很多事情往往有心無力——他不能為世人改變些什麽,甚至無法為家人、為自己改變現有的不足。而天神,也沒有委派他將光亮帶進人間,或者根本沒有這樣一種職位。在受到人間的困苦煎熬、看到父母親為家庭拼命日益漸瘦、看到他們拼命過後依舊沒有丁點改變而失望之時,向東越是責備自己的無能。他質疑天神是否存在,或唾棄天神的能力敵不過人間的金錢。“富貴的人還是富貴著,貧困的人也還是貧困著,這世界不會有改變。”向東在家面徒四壁感歎道,“我的家,究竟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