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任何東西都靜下來。爸爸和根叔叔的話似乎結束了。可是,我的內心仍然得不到片刻的安寧。我究竟做了甚麼事?
我房間的門突然打開,膽怯的我立即裝睡。他的腳步聲緩慢而穩重,以及那熟悉的氣息,令我拉開了眼皮。是根叔叔。我沒有作聲,我的視線只射向根叔叔的面孔。他的臉失去了從前的陽光,相反帶有一絲哀嘆,就好像對這個世界失去寄望。
他終於開口了:「賢,我快要回老家了。」我仍然緊閉了嘴巴,只是以驚詫的眼神表達了我的心聲。「每天要辛勤地工作,又要擠在烏烟瘴氣的屋裡。我已經受夠了!我情願回鄉過些簡樸的生活,度過剩餘的人生罷了。」雖然事實上我偷走了他的彩票,但我仍然認為這個小偷罪無可恕。「我這次來是向你道別的,明早我就會離開了。緊記要好好生活,男子漢做事頂天立地,絕不後悔。」愚昧的我恍然大悟。當我的唇再次起動的時候,大門已被關上,在那四面都是牆壁的小房間𥚃,只有我一個。又是一陣寧靜......
我的雙眼睜得大大的,為啥我會做出如此羞辱的事,為啥我連根叔叔這麼相熟的人也能出賣?我從我的筆袋𥚃找出那皺皺的彩票,不禁發出聲聲躊躇歎息。
清晨六時,我的眼睛未從合閉過。或許曾經睡過一會兒。或許這件事還可以補救。現在根叔叔失去的是彩票,只要他突然找到它,事情便會告一段落。對!我在心裡部署起一個計劃,沒錯,一個補救的計劃。
爸爸媽媽依然在呼呼大睡,不費吹灰之力,我關上了家裡的門。鄰居間無分疲此,所以門戶都不會被鎖上。我進入了根叔叔家,並是不費吹灰之力。我小心翼翼地將彩票放回原處,以防會被風吹走甚麼的。好了,現在應該皆大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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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父母應一大早就外出工作,可是他們卻到了投注站。當我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知他們,他們沒有生氣,沒有動怒。只是顯露出冷冰冰的神情,出去了。根叔叔的慷慨與恩情,使我禁不住留下了男兒淚:「賢,不用自責,你並沒有做錯。根叔叔當年不是受到你爸的幫助,恐怕我已支撐不住。奮鬥了大半世,看來也是時候退休了。那張彩票你拿回吧!你們全家人都很需要這筆錢,我自己用不著的。我走了,保重。」
我再一次說不出話來,大門再一次關上,可是根叔叔的面孔不再出現。
有些人說他告老還鄉,有些人說他自尋短見,也有些人說他移民。總之他在我們面前消失了。
因為根叔叔,我們買了一個較大的單位,剩下的錢用作儲蓄。媽媽買了一個大鏡子。從鏡子的倒影裡,我竟看到根叔叔開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