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醒來，又是一天趕車天，幸好今天趕得及乘搭那一輛89巴士。當剛趕及上車的我安坐下來後，轉眼間下一站便到了。不過，這個早上有些許不同——迎面而來的是同班同學張志成。他雙耳帶着黑色豹紋無線耳機，手裏拿着最新款的Uphone Pro上車了，而且正好坐在我身旁的空置了的座椅上。

我就讀一間屋邨中學，讀書成績不特別出眾，性格內向，也不會積極做事，也從不願主動爭取機會。雖說如此，但也說不上是一個「壞學生」吧。

可張志成就不一樣了，他不願學習，經常欠交功課，每一次倒數第一也沒有人搶得過他，不僅如此，他還恃着自己沒人敢惹的優勢到處向弱小同學尋好處，亦經常跟老師頂嘴。以班主任陳老師的形容作例：教學生涯三十年也沒有見過這麼壞的學生。若要強行想一項他的優點，他曾在幾年前獲得過音樂比賽的獎項，或許那時他對鋼琴的熱誠為他帶來的小成就便是他最出眾之處。可是最後不知道為什麼，他連最後這一項僅餘的興趣也放棄了。

雖說我們身處同一班，但也因興趣、愛好懸殊而甚少有交集。我面對着身旁這個「學生中的傳奇」，害怕得不敢再想有關他的一切，生怕自己會不經意地得罪他。我默默戴上我的有線耳機，播放着《稻香》，看着沿途的風景，假裝自己處之泰然，絲毫也覺得不緊張。

隨着列車終於到站，我們相繼下車了，亦代表我終可放下警惕。走進課室裏，黑板上貼着最新的座位表。一眼掃過便清楚看見身形矮小的我依然坐在第一排。「咦！」在我的座位旁邊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張志成。我的心情快將崩潰，感覺雖然今早戰戰兢兢地渡過了那個「難關」，但最後還是逃不掉「噩運」。我緩緩走到新座位上，他也若無其事地坐在我的身旁，就這樣安然渡過了一天。

終於放學了，大家各散東西。踏出校門，我們住的地方只相距一個屋村，雖沒有肩並肩走回家，但也算是看得見對方的距離吧。他的腿很長，走得也很快，那個魁梧的身影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村口的安老院與報紙攤之間的後巷中，我發現了他。他拿起煙盒，然後點燃了一根煙，我心裏可惜着那一雙被大才小用的手。但對那些享受香煙的「煙民」來說，這應該是一天中最放鬆的時刻吧。然而，並沒有。他的嘴角依然向下，一呼一吸的動作與飄來的煙霧之間瀰漫着一種抑鬱的氣息。可見，這一種吸煙者視為抒發壓力的行為並沒有使這個「壞學生」更快樂。

意想不到的是，他把煙頭丟棄，走出後巷後，步入了安老院內。我看見一名老婆婆握着他的手，嘴裏應該說着閑話家常。然後，他把婆婆推到公園裏享受着大自然的日光浴，場面甚是溫馨，甚至令人聯想不起他是一個「老師眼中的壞學生」。若要賦予他更貼切的形容，我會形容他更像是「奶奶口中的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