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請多來一碟乾炒牛河!」 「我要一杯凍檸茶,走冰少甜!」我徐徐步入這間人山人海的大牌檔,仔細端詳顧客的表情:若有所思、愁眉苦臉、目光呆滯。我隨意選了一個座位,旁邊的顧客喁喁細語:「真捨不得這兒,今天是營業的最後一天!」我恍然大悟,隨即站了起來:「既然今天那麼特別,為何臉容這樣緊崩?我們應掛着笑臉,歡送老闆嘛!」我仿佛對着死寂的空氣呼叫,顧客們沒作一絲反應,只是繼續沉醉於愁雲慘霧裏。
我吸吮着餛飩麪,它味道複雜,我心情也百感交集。再嘗一口餛飩,材料豐富,像是反映着老闆的人生經驗。我再也吃不下,思緒萬千,滿腦子皆是在舊區的回憶。我離開了大牌檔,雙腿卻像灌了鉛,我花盡力氣,踏出了檔口。外面下着絲絲細雨,牛毛似的雨絲毫不顧忌地拍打着我,是在「憐憫」我嗎?
踏上舊區的樓梯,我宛如與老店身同感受- 要受得起歲月的洗禮,亦要經得起時代的變遷;能活到這個競爭性大的年代,實在不簡單。試問有哪個老闆會放下尊嚴,親力親為地服務顧客?有哪些員工會關切地與你閒聊?又有哪些廚師會全情投入,炮製特色之食?一切一切,只會變成回憶,永都不會再經歷。
我仰望灰暗的天空,烏雲密佈,風雨交加,心中不是味兒。我想還是租金上升、生意不濟及被社會淘汰等因素影響老店的運作,否則老店不會結業。一陣狂風襲來,但仍吹不走心中的愁思。
坐在巴士裏,我才能平復情緒,休息片刻。透過朦朧的玻璃窗,我看見商舖林立的街道,再走前便是外形美觀的商場。我按下電鐘,落了巴士,便到商場逛逛。
商場裏的餐廳雖然裝潢講究,售賣的食物也五花八門,但我在這裏感受不了愛與人情味。我叫了一個熱狗,但麪包不鬆化,香腸不新鮮,生菜不爽脆。我決定要返回舊區那間大牌檔,再嘗那般滋味!我熱淚盈眶,心中滿是慚愧,我多麽渴望能再次光顧它!我心急如焚,在舊區冷清的街道上,腳跟還未着地,便趕緊走第二步;我沒有絲毫倦意,只想着那間即將結業的大牌檔。
老闆一轉身,便以疑惑的目光看着我:「小姐,你是今天來光顧過的客人嗎?」「對!老闆,你明天真是要放下多年來的抱負嗎?」我上氣不接下氣,柔柔的聲音再次在我耳邊畔起。「小姐,我都是時候要把機會交給當今的社會棟樑了。雖說是千百個不捨,但我總深切地經歷過,便無憾了。若你想助我一臂之力,便替我承傳大家的精神吧!」
老闆踏上歸家之途,斜陽把他的身影拉長,就儼如把大牌檔的歷史延續下去;餘暉灑在他魁梧的身上,仿佛是在留住他過去的光輝。淚水不斷在我眼睛打轉,流下失落而感動的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