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上面的神經線被瘀血壓住了,所以使患者喪失了所有記憶!換句話說,她失憶了!」在姐姐昏迷的第七天,醫生不徐不急地為我們解說姐姐的病情。「甚麼?失憶了?」母親失控尖叫。而我聽到姐姐失憶這個惡耗,則是呆在當場。這一刻多希望這是夢,而不是現實。但奈何這是個活生生的惡夢。
病房裡,母親哭累了,趴在床上睡著了;父親則是忙著去張羅事情。而病床上的姐姐睡得十分香甜,安穩,恍如沉睡中的睡公主。有一刻,我自私的希望姐姐長睡不起。因為這樣她就不必面對失去記憶這個殘酷的現實了。但是換個角度想,能抹去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或許是件好事。
那天接到多年沒有聯絡的姐姐的電話。電話那頭她哭著說男友要與她分手了,連帶說出了這幾年來的辛酸史。我立即放下了手上的一切,奔赴她家。
我十三歲那年,大我四歲的姐姐與一個小混混搭上了。她不顧家人的反對,與那個小混混同居了。父母一氣之下,將她逐出了家門。「相信我,我會幸福的!」她拋下了這個說話,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後來她就像人開蒸發一樣,與我們失去了聯絡。後來的事,都是她在電話中告訴我的。剛開始,她們兩口子是過了幾個月的甜蜜生活。但是好景不常,不久,小混混就打回原形。好吃懶做的她乾脆辭掉工作,在家無所事事,等著姐姐養他。姐姐早一份工,晚一份工,總算能維持生計。到了後來,那個小混混染上了酗酒的習慣,每天都在舞廳,酒吧流連。小混混回到家就只會對姐姐拳打腳踼。姐姐即使傷痕纍纍,即使被虐打,她也沒有想過離開小混混。因為姐姐深信小混混是愛她的。姐姐抱著這一點,在這幾年的非人生活中撐了過來。
不經不覺,來到她的家門。「不要離開我!你說過一輩子和我一起的!」此時屋內傳來姐姐的哀嚎。「你太天真了!」隨著一把無情的聲音,「嚓」一聲,門被打開了。走出來的男子與我一樣驚訝不已。姐姐隨著跑了出來,緊緊地抱住那男子的手臂。「我不能失去你的!你愛我別走啊!」姐姐哀求著。那男子斬釘截鐵地說:「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我愛的只是你的錢,你的身體。笨女人,還為我拋棄了家人。」姐姐聽見這說話,像整個靈魂都會抽掉一樣,呆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那男子看姐姐沒有放開的意思,用力一甩。突如其來的一甩,使姐姐的頭重重地撞向牆,隨即倒地。那男的看見這樣便落荒而逃,姐姐則被送進了醫院,昏迷至現在。
這時,病床上的人蠢蠢欲動。她爭開眼睛看著陌生的我,惶恐不安。「姐姐!」我用盡全身力氣,叫出了這個久違了的名字。姐姐驚惶失措地瑟縮在床的一角。這時我甚麼都不顧了,緊緊地摟住她,喊出了我心底的話:「姐姐,你不用怕!未來的路上,有我們伴著你一起走。」她沒有掙扎,似乎默許了。
人就像一張白紙。曾經,她這張潔白無瑕的白紙染色皺折了;現在,她這張染色皺折的紙又被漂白燙平了。這次,我要為她填上繽紛燦爛的色彩。
「相信我,你會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