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海嘯把我爸的生意、我家的大宅通通都捲走了。我爸多年來建立的事業化為烏有。可幸的是,爸爸是個樂觀的人,從來帶沒有怨言一句,不然的話,以我媽和姐姐的性格,一定非弄到家無寧日不可!
「九龍塘和深水埗很近、差不遠…」爸爸努力咧可嘴笑著。二千呎到二百呎、九龍塘豪宅到深水埗套房、中環空調房到全港也要跑的搬運工人,真的不是一句「差不多」可以把這些吞下肚。「嫁雞隨雞,現在說來什麼也徙然。來,快把這些全都搬入屋。」短短的一句,包含無限的責備。不過,出身名門世家的媽媽下嫁給一名「打工仔」已惹來不少閒言閒語,與娘家的關係更差點破裂。跟爸爸熬了多年,終於建立自己的事業,以為終於有「少奶奶」的生活。誰不知金融海嘯又使他們回到起點。
從這天起,我們一家的生活完全改變了。爸爸早出晚歸,回家後便帶著滿身汗味倒在沙發呼呼大睡。沒有傭人,嬌生慣養的媽媽要由頭學起做家務,有時還要替人補習、教琴,幫補家計。每天回家,我們都步步為營,生怕弄翻雜物。從前我們每人都有自己的洗手間,現在就要為它而吵得連鄰居也要投訴。晚上,一家四口子便要逼在一張雙層床。早上,床便是我和姐姐溫書的地方。有時,我和姐姐為了應付考試而溫書到深夜,可憐小檯燈又會因在黑暗中發著微弱的光芒而成媽媽與姐姐爭吵的主角。莫說自己的私人空間,甚至連空調也沒有的日子真的很苦。
學校是社會的縮影,由其是一些名校。同學們不知從那得知我家的事,我們便聽到很多很多難聽的說話。「患難見真情、日久見人心」,原來我只有「酒肉朋友」。有時,連老師對我們的目光也彷彿「與別不同」。我和姐姐每天都有背負這些,真的不是味兒。真難想像爸媽在外會聽到甚麼說話。
「一枝草一點露」,大約過了大半年,日子終於好過點。即使媽媽娘家的人再愛財如命,也許又會念在女兒和外孫女份上,借了點錢給我們以還給銀行。在從前,即使一年只會在新年見一次面,那些親戚們都總愛說一點話給爸爸聽。到了今天的田地,爸媽肯定地受了不少氣。
某天,姐姐在教員室外聽到老師在談論我們的家。姐姐跟媽媽性格很相似,都是嬌生慣養,受不了氣。一句「落難千金」觸碰到姐姐的神經,當場豪哭。半年來,蝸居生活教大家學會「忍」,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天,姐姐把全部都拋諸腦後。媽媽從前不會煮飯,所以再難吃,我們都會吞下去。這天,那些菜成了導火線。媽媽與姐姐發生了一場罵戰。大半年來,這兩母女脾氣收斂不少。不過,相信她們倆肚裡必定是一肚怨氣,只是借今天爆發出來。不管爸爸和我如何相勸都撲不滅他們心中的怒火。最後,「拍」的一聲,姐姐逃出了蝸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