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年我和家人到深水埗逛街, 途經一條賣寵物的道路。那裏販賣著各式各樣的動物, 我看到他們就想起朋友李一心家中的那幾尾金魚可愛活潑的樣子, 便不假思索地走上前去。但吸引我視線的不是牠；牠不是金魚, 擁有一雙手、一雙腿、一條伸縮的脖子、一個帶有深綠色橫隔橫隔紋的殼的動物-小巴西龜。我買了兩隻回家, 並命他們的名為「叮叮噹噹」。

在剛撫養他們的第一個月, 我每天都會將他們放出龜缸並跟他們玩；亦會每天依時餵飼和清潔牠們的身體。直到第三個月開始, 我覺得這個程序十分煩悶, 即便傳出臭味, 我亦沒有照顧牠們。

有一天的早上, 陽光明媚, 一道一道的照進來房間, 映射在我的住所。我睜開眼睛, 發現自己在一個玻璃箱中, 那裏擺放著一個玩具樓梯和一包蝦乾。我微微轉過頭來往後看, 看到一隻與我身型相似的龜搭在我的身體上。原來我夢到自己是叮叮了。這充滿水氣又潮濕的地板、沉重的龜的身體也不禁令我感到格外的真實。我伸出手來, 碰一下自己的臉, 發現包包面不見了, 只剩下一條又長又瘦的脖子, 和格外突出的眼珠。我俯下看,卻不見得這一隻是手還是腳。

我往玻璃外面看, 那個熟悉的人影正在步向我, 他向我打招呼, 但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此時我旁邊的跟我說話, 我很自然地說出了一些我沒有學習過的語言。當然我也很自然地做出一些我完全沒有學過的動作, 例如到陽臺上曬太陽。那不是我, 但我是「他」。

過了好幾天, 我發現另一隻龜的身上長了一塊白色的硬塊, 很是不舒服的樣子。牠向來喜歡爬到我的背上玩耍放鬆, 但最近沒有了。牠反而經常把自己屈縮在不同的角落, 不曬太陽, 不吃蝦乾, ；每天只會靜靜地吃回自己的排洩物。換轉龜身份的我彷彿知道他的狀況便立刻拍打玻璃, 想要得到援助。誰不知, 那個和我交換身份的龜依舊我的活動方式, 一眼也沒有朝過來。

再過了好幾天, 牠也一直蜷縮在一角。直到昨天, 牠不再蜷縮, 反而走上了陽台舒展開了牠的身體。牠-不再感受到任何痛苦, 是最舒適的姿態離開了我, 離開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