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看過無數的電影和故事。可能是我的性情太殘酷了 ,往往最期待的部分,都是講述主角遇到甚麼危機、災難、被壞人追殺的情境等。因為我妒忌那些主角永遠有這麼棒的遭遇,不是做了人見人愛的公主,就是得到萬人的敬仰,所以我真希望見證他們會有怎麼「恐佈」的下場。可是每次都叫我知望。他們往往將要被擊倒,都是被那神秘的力量所拯救,險象環生,最終過着美滿的生活。
可能是受這種因素的影響,我自小相信我們大家生活着的世界,是被這神奇的力量所保護着。誰也不能揭示,誰也不能操控。這是神。全因為衪對人無止境的愛,衪不願看着人受苦受難。因此每當有人面對臨死的邊緣,衪都會立刻出手,把魔鬼趕走。但是,這一切已成了歴史。自從那一次,我和衪的關係已經破裂﹔自從那一次,衪對我的愛已經盡了﹔自從那一次,我再也不相信神。
我經已不記得是那年那月那日的事了,但在一個炎熱潮濕的下午,母親跟我手牽着手,一同到了碼頭的機動遊戲嘉年華。那是個臨時搭建的嘉年華。旋轉木馬色彩斑瀾的影像、小孩子在「彈彈小蜜蜂」上尖叫的聲咅、焦糖爆玉米花的氣味,和小丑叔叔在扭氣球的情境,一瞬間全都在我的腦海中浮現。清涼又帶點腥的海風柔柔的親着我紅紅的臉蛋,我吃着香噴噴的綿花糖,興高采烈地嚷着要玩過山車。可是長得太小了,服務員說我還不夠高去玩,拍拍我的頭頂,微笑着叫我來年再來試試吧。我稍稍露出失望的神失,徐徐走到母親身邊。
過了一會,我喊着要喝汽水,母親便叮囑我留在原地,一人跑到小食亭去。望着她的背影慢慢離去,心裏突然出了個狡猾的念頭。我用盡力氣,趕快跑回那兒。一抬頭,便看到那列七彩繽紛的過山車像衝上雲宵般在我頭頂越過。我眼光光的觀察着車子的流動、人們受刺激的模樣,幻想着自已也在他們當中尖叫。當我還看得入神,突然,不尋常的警號聲響起,然後是一把熟悉的女叫聲,最後是機器鬆脫的聲響。我最後的影像,是一列空的紅色卡車向着我跌下,之後一遍漆黑。
當我醒過來,頭髗還忍忍約約地有點赤痛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被身穿白衣的人所包圍。爸媽也在,他們似乎神色凝重地聽着那些人的解說。我很想跑到爸媽那兒懷抱着他們,卻怎樣也下不了床。我感覺到身軀已乏力,手腳也不再聽我的指令。眼淚忽然像海浪般湧出來,我知道神已不再愛我,衪容許這個悲劇發生在這個弱小的我上。我嘗試不去信,不去想,不去問,但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我永久殘障了。